37.秾李（八）

红的，黄的，绿的，蓝的，如凡间烟花一般，极致美丽，又瞬间消散，灿烂地让人留恋不已。

    “你看，我就说帝后是个妙人，这丹药都是做来吃的，可从没人做来玩儿的，我那新收的徒儿最喜欢这个。”

    “你那过时了，现在我那徒子徒孙都喜欢这个。”一个金发妖尊一指半空，半空中，一个又一个精巧的刀枪剑戟在空中碰撞，爆成五彩迷雾，又忽然消散，化作一个个小猴子的样子。

    小猴子得意地到处打闹，忽然与旁边另一团烟花里的金钱大蟒撞上，吓得哧溜一下又变成了刀剑，追得大蟒满天乱爬。

    金发妖尊哈哈大笑，整个帝宫的气氛被五颜六色的焰火引爆，热闹和喜悦蔓延出一片笑声的海洋，仙庭很久没有这么有趣了，新帝可从来没举办过这么愉快的盛会。

    帝君娶后，真是仙庭之大幸！

    欢呼声传进墨风华的耳中，墨风华无法想象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灵力汇聚受到了越来越大的阻碍。胡成仙抽回了胳膊，她想追过去，却脚下一滞，紧接着，一个繁杂精致的阵型层层升起，像一个个金圈将她困在方圆之地。

    竟然是金锁困龙阵！

    “小迷踪阵里的白雾反射灵力，孔雀王的尾羽遮蔽神识。”胡成仙手指寝宫各种新房装饰，还有她的嫁衣，她的凤冠，她的仙履。

    所有物品缓缓浮起，放出刺目金光，一个又一个金锁困龙阵在飞速成型。

    “一个阵法困不住你，那便百个千个！墨风华，你记住了，这一切都是为你所毁！我不愿意！”胡成仙决然转身，翻飞的红衣像鲜血一样张扬流动。

    墨风华仿佛看到了那日烈火中的胡鸿珠，她笑语嫣然，却字字诛心，不低头不妥协不退让不欠自己一丝一毫的情谊。

    你为何如此对我！！！

    往事像一片片树叶在识海中飘然跌落，墨风华知道往生水已然生效，记忆在逐渐淡去。胡鸿珠的面庞越来越模糊，胡成仙的样子越来越清晰。轮回莲也开始生效了。

    天地忽然一阵昏暗，片刻后恢复正常，众仙被吓了一跳，不少人面面相觑。有几个上神拿着卜算法器，忽然脸色大变，直奔仙帝寝宫。

    墨风华站在困龙阵里，双手撑着阵圈，嘴角泛开一丝苦笑。体内灵力像海水倒灌一样向外流失——五界屏障出事了。

    有人正在以极强的力量在攻击五界屏障，那力量她很熟悉，是巫族，年少时她曾与胡鸿珠偷溜出五界碰到过。

    上一次巫、仙两族大战还是五万年前，而此刻仙庭平定内乱不过千年，损伤尚未修复如初，更何谈对敌作战。

    祸不单行，巫族竟然在此刻进攻。一面是五界众生，一面是铭心挚爱。挚爱即将远离，而她却因抵挡外敌分不出一丝力量去挽留，一如之前站在无尽深渊的无力。

    胡成仙听到身后墨风华没了挣扎的声音，不由得身子一顿，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这一次回头，她看到了墨风华的笑，墨风华缓缓地对她绽开了笑容。她那样惊喜、欣慰、快活，好像绝望的沙漠忽降甘霖。

    “我承认，我承认我……”她紧绷着脖颈，对着胡成仙喊道，声音嘶哑，早就呕坏了。

    胡成仙震撼地看着她，仔细听着她的话，听到一半，忽见她闷哼一声，单膝跪地，痛苦地弯下腰。

    那样子好像用尽全身的力量在抵抗什么，她有危险！胡成仙突然向着墨风华紧走几步，走到半路又清醒过来。

    墨风华低着头一面剧烈地喘息一面笑着，她挥手放出一口冰玉石棺，昂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红衣少女，徒劳地呼着气。

    她想说不用怕，我还可以保你千年安稳，只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勿要再被巫族捉去。

    但她说不出来，声音已经无法发出，鲜血在唇齿间涌动，她最终闭紧双唇摇了摇头。

    白色逐渐侵蚀了她身体，从发尾到发根，从双脚到头颅，四肢五骸一点点僵硬、失去掌控。

    与此同时，无数白色光团从墨风华体内涌出，汇入方如风的身形中。

    胡成仙眼睁睁看着墨风华化作一具白色雕像，那雕像单膝跪地，双手撑天，紧闭双眼，咬着牙，嘴角却勾着一丝笑。

    天地寂静地让人心颤。

    一头红色血龙在整个仙庭上空蓦然出现，又飞快地向四面八方扩散，身影越来越淡。几个上神匆忙扑到寝宫，只看到了纷纷扬扬的白雪从天而降，寝宫内外寂寥无声。

    动荡的五界屏障再次安定下来，有战神天族后裔以神血骨肉为基，拢起五界屏障，外敌被拒，灾祸解除，几位上神静静地站在仙帝寝宫门口。

    仙庭第五任帝君，战神天族后裔，墨风华，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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