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仪很是喜欢她,直说她有些像满秋小时候的样子。
她把承安放到地方,小胖子摇摇晃晃的站稳立定,然后向着姐姐走去,迈着步伐的小脸有些不情愿却又带着倔强和坚定,也不知这孩子这般懒散憨厚的性格是随谁。
文洁帮满秋把斗篷解下,外面下了些小雪,满秋用斗篷护住承安,肩头那里湿了一片。杜尚仪便浅笑着看满秋做这一系列举动,随后调笑了一句:“这藕色斗篷镶着狐狸毛当真清丽好看,方才我都以为是汉时的明妃茕茕而立了。”
满秋抖抖身后的斗篷,然后对着自己师父说,“这斗篷还是前年你给我做的,你忘了?”
杜尚仪仔细看了那斗篷一眼,然后才笑笑:“我一时真没看出来。你的衣服从前有许多,穿过了就不要了,如今倒是俭省起来不怪别人认不出。是你自己从前不知道节俭。”
满秋笑笑,然后同杜尚仪一同坐在桌上,摸着承安的小脑袋,“如今有了孩子们,我自然要节省些,若是一个生了病就要花不少银子买药,况且过两年念念出嫁,承安娶亲我都要为他们准备着。”她看着承安的小脑袋眼睛越发温柔,不知不觉眼神反而变得深远却一直温柔安详。
杜尚仪看着满秋这副“母慈子孝”的情景,心中多少五味杂陈,若是没出那些事或许满秋的孩子也该这般大了。她知道满秋一直为这些事伤心,只不过出于责任不能在孩子面前表露。于是便岔开话题,“你担心什么?以后念念的嫁妆我包了,你只要给这个臭小子娶媳妇发发愁就罢了。”
满秋听了这话,看着还不如自己一半高的“臭小子”,忍不住便笑了出来,还不忘嗔怪着瞪杜尚仪一眼,“您真是越来越偏心了,自打有了念念您的徒弟也不管了。这几年的衣服,我一件都没收着,你在看看念念,她穿的哪一件不都是您亲手制的?”
念念听到满秋打趣着羡慕自己的话,对着杜尚仪扬起白嫩的小脸看起来洋洋得意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可爱。
满秋看着念念突然间若有所思得抬起头来问小舒:“林德妃可是来过了?”
小舒赶忙点点头,“德妃娘娘还带了一些礼物和念念公主新制的春衣。”
满秋和杜尚仪眼神在空中交汇二人面色皆有些凝重,文洁见状便问小舒德妃娘娘还提过什么。
小舒点点头,德妃娘娘说过些日子让娘子带着公主去她那坐坐。
满秋听完眉头皱的愈发紧,只听杜尚仪轻声道“她这样无异于强取豪夺了吧。”
满秋抬起头一脸烦恼的看着师父,“她这样窥觊念念,我心中都不知如何是好”满秋又看看安静在师父杜尚仪怀中的念念“当年我阿姐把她托付给我,叫我一生照顾这两个孩子,可她偏要念念,哎”满秋长叹一口气。
杜尚仪抱着小丫头念念,念念乌黑的眼睛清澈望着她,似乎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有关“陛下如今登基也有两年了,宫中虽然进了许多新人,可如今却一个有动静的都没有,虽说陛下如今还春秋鼎盛,但女子的光阴统共就这么几年,那林德妃今年也有二十三了,去年怀的那个孩子都已经成形却流产了,太医说她这头一胎没生下来从今往后要是再想生一个可就难了。”随后杜尚仪又看看小念念,才对满秋说“听说没了的那个孩子也是个女孩,这宫中陛下子嗣本就不多,念念生母亡故,你如今也算是落寞,她自然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满秋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其实这些道理她自己也省得,就是有些无可奈何。突然看到念念有些困倦的揉着眼睛,想到已是午后,两个孩子都该休息了,于是让小舒和文洁带着他们一起去侧间午睡。
她看着两个孩子打着哈欠被他们抱走,很是欣慰的对他们一笑。杜尚仪看着满秋一个妙龄少女亦如慈母般的神态,觉得很是有趣。
满秋回过头来见师父打趣的看着自己浅笑,她也有些郝然。忽然听到师父对她说“这宫中也没有几人有你这般运气的,一儿一女,倒真是福气双全。”
满秋笑笑,眼角有些忧伤“这哪里是我的孩子,这是长姐和圣人的孩子,我如今在宫中能有个依靠已经很知足了。”
杜尚仪知道满秋想起伤心事,便温柔的宽慰她:“其实你的福气总是比旁人要多些,你瞧眼下这宫中就皇后有一子,你有一子,还有一位侧七品的宝林有一子,剩下的人竟然皆无子嗣,你的地位自然非比寻常。”
满秋点点头,同时心中若有所思,她带着疑惑抬起头看着自己师父:“如今圣人未到而立之年,按理说子嗣人丁定会兴旺繁盛的,就拿如今深受盛宠的翟昭仪,我听太后身边的王公公说圣人这些日子以来几乎夜夜宿在紫宸殿,怎么还不见翟昭仪的肚子有动静呢?”
杜尚仪原本温和慈善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略带着警醒的目光望着满秋:“你不是陛下宫中之人,这些事情还是少议论少猜测,知道的太多反而想要把自己摘干净也摘不掉了。”随后见满秋很是顺从的接受了她的教诲,她面色缓和了些对着自己的徒弟点点头,“这宫中有个子嗣有多么不容易你恐怕是很难相像,即便是你姐姐当年为了保全这两个孩子定然也花费了许多心机,不过如今的事情的确有些蹊跷。”
杜尚仪也有些考量在其中,“若说并非人为,我也不信。”她轻笑一声,像是在嘲笑一般,然后慢慢饮口茶水“这内宫里的乌糟事谁又能说的尽呢。”
满秋也点头附和,满秋虽在宫中却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人,这里神通广大背景显赫的能人异士甚多,与她又有几分关系呢?如今她所盼望的不过是这两个孩子可以安然长大,而自己亦可以早些出宫享受宫外自由无拘的生活罢了。如今,她把这个院子变成自己的一方天地,过着隐居避世的日子也很幸福。
屋子里香炉飘散着梅花的清香袅袅,沁人心脾。
满秋浅笑,“师父的制香技术到比我厉害许多,这寿阳公主梅花香,香气恬淡回味悠远犹如置身梅花花海一般。”她闻着花香想到什么,随后起身,在屋内某处寻来一个小翁,献宝似的拿到自己师父面前眼睛亮亮的像是个兴奋的孩子“你看,这是我年前制的腊梅窨寿眉,寿眉约莫已沉了三年味道也很好,就着梅花香我给师傅您煮壶茶。”
杜尚仪坐在桌前,看着徒弟兴致勃勃的取出银茶壶,温杯洁具,温润的洗茶,让茶叶浸泡在陈年的雪水中,而后先用小炭炉大火烧水,水沸起小泡时撒一点点盐巴,屋内温暖如春,满秋跪在地上小心的看着炭炉火候,她面色红润睫毛微卷,绣着小朵梅花的对襟广袖儒袄和宛若云霞一般的披帛垂在地上,她如山茶一般娇柔妩媚的逐渐展露芳华在她最美好的年纪里。
满秋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番培养,没有对不起太后为她倾尽心血的栽培,她难得的□□剔透,她难得的端庄艳丽,她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只可惜她的光芒被皇宫所掩盖,否则真不知什么样的人会对她视若珍宝只为博她一笑。杜尚仪心中略有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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