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盟主有血脉之亲,他却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你太不中用,所以不想认你?”
韩绻将拈花剑往龙舟甲板上狠狠一插,脸色苍白笑容惨淡:“我也不知道!”
他想程驿认下的那个奸生子,比自己要不中用得多,修炼这许多年,却连个金丹都结不成,还要对外妄称金丹被打碎,可是那厮何曾沾过桫椤海之战的边儿!然而程驿他喜欢,就可以捧在手心里宠。他不喜欢的,就做什么都是错的,活着是错,逃走还是错,简直令人无所适从。
那银袍人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爹?这老儿贼坏贼坏的,不如我借个东西给你,你去把你爹杀了吧。”他随手摸出一个血红色的六芒星状法器,就要塞到韩绻手里去。
此话太过震耳发聩,韩绻愣怔着答不上话,更不敢去接那个法器。他心中纵有天大的委屈怨怒之情,也从未起过要把程驿给杀了的念头。他只得悄悄看看覃云蔚,用眼光询问:“这谁呀?”
覃云蔚道:“这是我大师兄聂云葭,你也呼他师兄即可。大师兄,适才已经震慑过他们,他们那边做人讲究,你莫要怂恿他胡闹。”
聂云葭将那红色六芒星在手中抛了两抛,哼笑一声:“讲究?我看他爹也不怎么讲究。”
韩绻忽然反应过来,这才是覃云蔚的正牌大师兄,鹊桥仙的主人,星燿洲魔修,合体期修为!
他也顾不得和自己那狠毒爹怄气了,斗胆凑了过来:“大师兄,小弟我叫韩绻,以后要跟着他去云天混,还请大师兄多多关照!”
聂云葭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甚是慈祥和善:“那是自然。”又示意韩绻举起拈花给他细看,夸赞道:“这剑搁到小覃手里没什么用,给你用倒是不错。回头升个级,拿去杀人放火很不错。”
他慢吞吞东拉西扯的,完全不把光幕那边的程驿放在眼里。程驿已知此人不单是个魔修,且修为远远高过自己,应是已经进阶合体期,心中便有遁走之意。但这般逃走又实在丢脸,想这厮应和那覃云蔚是一伙的,有方锦容和韩绻在,难道真看着他击杀了自己不成,因此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只管壮了胆气远远地往这边观望。
方锦容隔着光幕,见到程驿的尴尬模样,只得过来躬身行礼:“方锦容见过前辈。还请前辈收了光幕,容晚辈跟随程盟主离去。”
聂云葭道:“你这人真怪,急着回去受罚吗?我师弟跟我说,你们三个元婴修士竟然打不下一个化神老贼的三成分魂。你已经这般不中用了,那老儿心思又不正,万一他使坏狠狠惩罚你,让你无法修炼进阶怎么办?”
方锦容叹道:“纵然惩罚我,也是我该当的,怨不得别人。”
庄霙一直在一侧默默观望,并不曾插言半句,此时终于忍不住道:“方锦容,你不能回去,你不能丢下我。我带了很多手下来,你不用怕程驿那老儿!”
方锦容瞥他一眼,默然不语。
聂云葭跟着看了看庄霙,问道:“方少盟主,他这么缠人,用不用我帮你抽了他魂魄?这样他就不会总是烦着你了。”
方锦容:“......”他一点都不觉得烦,只是担心庄霙安危。但他尚未答话,覃云蔚倒是先不耐烦了,催促道:“大师兄莫要啰嗦,先打发程盟主,记得别让方少盟主回去受到太大的折辱。”
聂云葭叹道:“你怎么总是嫌我啰嗦。他上赶着要受折辱,我有什么办法。”他单手在空中飘然划出一道圆弧,巨大的光幕瞬间化为点点星光,闪烁明灭间渐渐消散。
飞舟缓缓逼近一些,银翼天车中诸修士见大敌当前,然而程驿偏偏不下令撤走,无奈只得再次组合起来严阵以待。聂云葭把程驿仔细又看了看,缓缓道:“程盟主,你是怎么回事儿?我听说十几年前你在这桫椤海跟魔修打架的时候,就是元婴后期,现在还是元婴后期。你应该回去好好修炼,而不是亲自出来做这些鸡零狗杂的事情。”
程驿脸色难堪之极,却不敢反驳,半晌方勉强道:“你却是何人?莫非当时也参战了?”
聂云葭道:“我来星燿洲晚,都是道听途说。听说当时小檀和你们撕得你死我活的,只是你们打完后,小檀明明已经逃了,你却为何也放弃了桫椤海,这我有些不明白。难道是因为尊夫人陨落于此,所以觉得这地方晦气?”
他口中所言的小檀,正是星燿洲带队出战的魔修首领檀香曳,当年便是化神修为,据说如今更是已经进阶化神后期,被他这么胡乱叫着,无人敢反驳。
他出乎意料地跟程驿拉起了家常,程驿虽然不知他意欲为何,但又不敢不答,只得勉强道:“此地并没有什么灵气供人修行。”
聂云葭点点头,释然了:“嗯,原来不过是争口气。小檀是个乖孩子,我这两年替他在魔域打了几场架,抢了几块地回来,结果他一激动就把星燿宫让给了我,如今倒成了我的属下。在魔域他们都叫我星燿宫主,程盟主你虽然修为不如我,但是一把年纪的也挺不容易,不须以前辈相称,就随便称呼我吧。”
程驿再一次脸色铁青。
韩绻本来见到自家父亲后,一直又紧张又愤怒,但此时忽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程驿闻声厉目而视,积威之下,韩绻瑟缩着躲到了覃云蔚身后去。
他猜不透程驿为何想抓自己回去,此时听双方提到桫椤海之战,提到自己娘亲,韩绻忽然想起自己在桫椤海最后一个记忆场景,就是跟着娘亲陷入了一处绝境之中,旁边是凤覆茗大师兄,外面则被魔修层层包围。然后交手之时,魔修攻击太过剧烈,己方抵挡不住,他自己重伤昏迷过去。
等再恢复记忆后,已经坐在了覃云蔚的手臂上,面对着一群昔日的战斗伙伴。
韩绻心中微微一沉,想是不是昏迷后还发生了别的事情,才让父亲对自己痛恨入骨。毕竟幼年时他虽然不待见自己,也并不曾达到这般深恶痛绝的地步。
他忽然抬头看向程驿,程驿也正望过来,目光郁郁心思难猜。
此时寻究探源时机不合,韩绻把满腹疑惑生生压下,也不想再与他对视,索性转头望着别处,听聂云葭道:“你回去跟潋山老祖打个招呼,说魔域的魔主如今增加成了四个。星燿宫是我在住,就保持从前的边界不变,没事儿双方都回去好好修炼,不要四处乱窜。特别是这位方少盟主,我看他资质还行,你莫要耽搁了他,不然我会寻上潋山去找你算账。我今番来是为了接我师弟回家,就不跟你多说了,再会。”
他冲着方锦容和庄霙也挥挥手:“都回去,好好修炼不要偷懒。”
他吩咐完毕,银袍之窄袖中飞出一幅暗金色古卷,迎风徐徐涨大,随着古卷涨成几十丈长宽,可依稀看到古卷之上似有星辰之图隐约闪烁,与满天星辰交相辉映。玉螺洲修士见此奇景,纵然觉得此物令人恐惧,也忍不住远远围观。但见那古卷两侧微微一卷,将龙舟及诸人都包括其中,尔后化为一道星光拖曳而去,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俄尔,桫椤海境内再次恢复了天晴地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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