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放风时间。可以用饭,可以由专人陪伴去如厕,也可以在考棚里活动。
林明岚在考棚里活动一下手脚,坐了一天,腰腿都酸了,还是起身活动一下。对门的考生看着他活动伸懒腰的样子,噗呲一声就算了。林明岚本想瞪他一眼,却发现那人歉意的望过来,还拱了拱手。
于是林明岚也不好计较,自顾自的做着动作。等着衙役送来饭食之后,囫囵的吃了一些,想着今天早点歇息,也累了一天,况且今天起了太早,没睡足。
他转身起整理自己的被卧,一扇被子,差点被霉味熏一跟头。
嘿,失策啊失策。光想着看考棚,忘记看看被子了。这个被子他可是要盖两个夜晚的。不顾想想也是,这些被子肯定是从库房里面拿出来的,带点霉味简直再正常不过了。他只好把被子铺在床上,然后使劲的扑打着,掀起好大的灰尘。把浮灰扑下去之后,被子闻起来也没那么难闻了。周围一筹莫展的考生看着他纷纷有样学样。一时间考棚里全是“扑扑扑”拍被子的声音。
扑好了被子,再整理一下床铺,他就歇下了,被子只敢盖到肚腹之间,胸口之上他就盖着自己的衣服,要是闻霉味熏一晚上,明天鼻子肯定受不了。
考棚的在经过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渐渐的,大家都歇下了,考棚也窄,隔音也不好,都能听见对面人翻身的声音,再远一点,还能听见有人打呼。
噗,想到这里他差点笑出声,想必打呼的那位仁兄前后左右的人,今夜都要休息不好了,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又要多几个黑眼圈。抱着这样的念头,伴随着周围人的呼吸声,他渐渐的睡着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色没亮,他就醒来了,盯着头顶的木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考棚里面。他翻身起床,在床沿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洗脸,考棚里只有木桶里放着清水,冰凉凉的反而让人更加清醒。
衙役送饭是一天三次,现在就是早餐的时候,吃完简单的午饭之后,等着发试卷。
第二日的题目果然要难一些,一共是五道杂文题,他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花时间突击联系,现在写的杂文题目都不难。他写完规定的篇数之后,还有时间思考自己的辞藻用的是否合乎规范,有没有误用的地方。
第二天考试也很快的过去了。
头两天只是开胃的前菜,最后一天的策问才是重中之重。策问题目只有三道。第一道是对于治国之道的讨论,题目就是否应该改善现行的晋律,如果要改,如何改才妥当。
这几乎是每个朝代进行到中期必然面对的问题。乱世用重典,一般的开国之君在制定律法之时都会考虑到这些,所以,制定的律法难免就严苛了些。比如最初,开国之君李函规定了官员如果贪污的银两超过两百两,直接罢职查办,因为在当时,白银稀少,两百两就是一大笔财富。而如今,官银银矿的开采渐渐稳定,两百两在金陵买个小院都买不到。所以,律法需要改动。
不过这种改动不是一蹴而就的。律法的修订需要先采集民间判案的案例,然后交由刑部一一审核认定,试行之后,才能改动,不过主考官能够在国之重典上提出这样的问题,怕是朝廷确实有修订律法的意思了。
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词汇,提笔慢慢写到,律法的改进,本来就该与时俱进,并且根据各地情况的不同有所斟酌,他还特地写出了因地制宜的理念。
写的手有点发酸了,终于写完了第一道题,他抬头一看,周围的人还是抓耳挠腮,不知如何下笔。他笑了笑,看向第二题。
第二题问的问题宽泛了许多,问的是如果教导民众向善的教化之术,看到这里,他心里一抖,在纸上洒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这道题他是做过的!
这种犹如高考押题,结果押中的感觉让他有点复杂。这道题在沈先生给他出的题目中写过,虽然题目不同,但是大体意思是一样的。这种题目,其实没大多实际意义,考的是写文章的辞藻和文笔造诣。写的越是花团锦簇文章光华越是好。所以他最初写的时候拼命拼凑词汇,卖弄学识,再让沈先生批改过后,写的更加行云流水浑如天成了。
他一边摇着头,一边提笔一一写出文章,心里想着,真是天助我也。
第三道考试如何劝农,广开农田。这道题就简单的多了,多数地方的做法都是免除开荒之后五年的税,是个非常有效的办法。按照这常规的办法写上,他还写上了可以改进目前粮食的品种,以此来增加粮食的产量。
虽然这个朝代在时间点上跟明朝比较接近,但是按着林明岚平时的观察了,一些高产的作物并没有传入中国。所以他还特意写上了听闻番邦有高才的作物,不择田地,可以试着引进。
洒洒洋洋的些了一大篇,天色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他还没有写完,于是他赶紧把蜡烛点上,继续奋战。
考棚上都点燃了蜡烛,于是巡视的衙役更加小心了,毕竟前朝发生过考棚失火的事件,虽然每个考棚间隔不远都有避火缸装满了清水,还是要小心行事。
烛蜡一滴滴的滴到烛台上,天色已经黑了。良久,林明岚终于搁下了笔,他长出一口气,看着时间不多了,于是快速的检查一遍。就拉动小铃,交卷了。
衙差很快过来收走了试卷,接下来的成败就跟他无关了。看的还是主考官的心思。其实他本来没有必中的把握,但是想着这次运气爆棚居然碰到做过的题,也许是天在助他吧。
考试时间慢慢过去,衙差开始挨着挨着的收走试卷。有个考生没有写完,拉着衙差的衣袖苦苦哀求,“差大哥通融一会儿,我还差半篇就写完。”衙差满脸的无奈,“时间到了啊,该收走就得收走,你也别为难我,我也没权做主啊。”一边说着,一边支使着他旁边的同伴去收走了卷子糊名。然后对着跪倒在地的考生说:“下一科再来吧,下次努力。”
那个考生突然掩面痛哭:“我已经来考了三次,实在没有脸回去见自己的家人了。”他哭的不能自已。衙差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每次考试都有这样或那样的考生情绪失控,哭都算是轻的。
衙差们等确定收完了试卷之后,考场的考生在军士的引导下一一走出考场。出来第三考场的门,就是一条常常的甬道,其他考场的考生都汇聚成长长的一排。
人头攒动之中,倒是让他看见了蒋子文。蒋子文脸上的神色很是轻松,看来智珠在握。他悄悄的上前去,拍了蒋子文的肩头。蒋子文回过头来,定睛一看,笑着说:“是你啊。考完了感觉怎么样?”
“轻松了许多,不管是中还是不中,短时间是不愁这个问题了。”林明岚回道。
“是啊,现在试卷都交了,不过是尽人事知天命罢了。反正已经全力以赴了,就看今年的考官了。”
“我啊,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家,好好的洗个澡,然后吃一顿,接下来好好睡一觉。”考场上呆了三天,闻闻他都感觉衣裳都馊了。
“你说的也是,我现在就想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十天之后,放榜再见。”他拱手告辞。
林明岚走出贡院的大门,一路上没看见其他的同窗。于是他径直走回了自己家的,听到一条街外的青棚马车。
王氏心疼的看着他,“你都瘦了,一定是考场上的饭菜太差了。快回家去,娘给你准备好吃的。”
就三天,哪里就能饿瘦了呢?不过是王氏的错觉罢了。但是他不好反驳,于是顺从的点头。上了马车。一路上王氏嘘寒问暖关心他考试的过程,但是决口不问他的成绩。他随口回应着。
马车回了王家,王姑姑和张姑姑早早的备好了热水,洗漱过后他用了些饭,眼看天色已经全黑了,他就歇息了。
第二次考试果然比第一次适应的多了。第一次考完县试他可是累的恨不能倒头就睡。
第二天睡醒过来他觉得精神好多了。
用过早饭之后,就听说表兄王孟夏过来看他,已经在前厅坐了好一会儿了。于是他赶紧收拾齐整出去看表兄。
如今他的表兄已经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了。上次王孟夏也参加了府试,结果名落孙山。他书院的先生都劝再安心学习一年,明年再来考试。
他跨过门槛,笑着说:“表弟休息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本来就是累着了,多休息就好了。表哥过来坐吧,找我什么事呀”他指着榻上说。
“嘿嘿嘿,其实也没有事情,”王孟夏挠挠头,“不过是我们书院的一些同窗要想去参加一些踏青会,我想找个人陪我一起去罢了。”
“踏青会,是去哪里踏青啊?”
“不远不远,就在金陵的郊外的无忧湖,那里常常有学生去踏青的。”
无忧湖是郊外一个著名的风景,每年的三四月份,许多的少年少女都会一起去郊外踏青,湖边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寺庙,听说许多的小姐夫人都爱去那里求签。不过要是依王孟夏的性子,肯定是对寺庙外的庙会更有兴趣。庙会一旬一次,每次都会聚集了许多的行商小贩,卖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那是什么时候出去踏青?”
“三日之后。”
他估算一下日子,觉得在家等榜的时候也无聊,不过外出散散心,也是点头答应了。
“太好了,明岚,那天记得要早点起床,我会来叫你的。”
“行啊,我记住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多休息。”王孟夏起身离开了,跨过门槛的时候还走得规规矩矩,一转弯就听见他蹦蹦跳跳的声音。
王孟夏正走的开心的时候,扑通一下撞到一个人身上,把他撞的一个趔趄。他刚想大喊,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爹,只好把话咽回嘴里,起身恭恭敬敬的喊着:“爹。”
王士杰看着他莽莽撞撞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叹气,这个孩子性格太跳脱了,一点没法沉稳下来,相比他,林明岚简直沉稳的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要是林明岚知道特定喊冤,他加起来都活了三十多年了,能不稳重么。
“莽莽撞撞的,走路也不看着点,这也是在自己家里,在外面撞到人怎么办?”
“我知道了爹,我会小心的。”
其实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没有往心里去,王士杰再次摇头,也生怕他起了逆反心理,于是说了两句就放过了。
王士杰跨进小院子,王氏在偏远收拾自己换季的衣裳,就剩林明岚一个人在正堂,他暗暗想着正好。
“舅舅。”一看见他进来,林明岚赶紧站起来,倒茶之后奉到他手上。然后坐到他的下首。王士杰关心的问了他考试的情况,他都一一回答了。
“这次考试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书院的先生都把能教的都教了,现在只等着放榜了。”
“那我就放心了。”王士杰吹了一下茶杯中的浮沫,却不喝,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前些日子,我去参加了城中一个大商人举办的春日宴会。”
嗯?他怎么突然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来了?
“在宴会上,那个大商人的夫人带了一套特别的首饰,听说,这是如意阁的首席大师傅,耗时了几个月之久,精心打造的一套首饰,被他们取名叫流光幻彩,用的都是顶尖的材料,最特别的还是上面用的琉璃珠子。颗颗圆润光滑不说,还晶莹剔透,最奇妙的时候的琉璃珠子上裹着鲜花。听说是那个大商人花了大价钱,还卖了个人情,才从如意阁那里买来的。这事儿,你知道么?”
“好多人都去如意阁打听想定做一套,这琉璃珠是从哪里来的,大师傅却说,这些珠子只有这么一批,现在一套首饰已经用光了,没法定做了。”
林明岚恍然大悟,明白舅舅此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无奈摇头,“这个事情我不太清楚。”
王士杰话锋一转,“可是我记得半年前,我妹子寿宴的时候,就戴过一套这样的耳坠呀?”
林明岚无奈点头,“舅舅不用试探了,这个琉璃珠子是我做的。”
“好小子,瞒的够紧呐。”
“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啊舅舅,我不过做些小玩意来玩罢了,当时只是想着送娘亲一件跟别人都不一样的礼物,所以才去定做了耳坠,剩下的珠子我留着不用,就赠给如意阁的大师傅了。我真没想到他花大心思做成了一套首饰。”
“现在这个琉璃珠,可是有价无市啊,许多人都想要那个大商人转让,出了大价钱。但是商人那里缺钱了,要的就是独一无二。所以这个琉璃珠价格一下子炒的很高,还没有人能拿出来。”
“那舅舅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既然东西是你做出来的,咱们可以合伙俩做个生意,搭个分子。我认识一些匠人,也是可靠之人,我们可以合伙来做这个琉璃珠子的生意。”
“舅舅你认识的匠人,是那种有身契的匠人么?”
“是啊,认识了十年了,我对他的性子比较了解,他的手艺也是数一数二的。”
“那我就放心了,不瞒舅舅说,其实这个琉璃珠,如果是由锅炉做来的话,十分简单,一般的匠人只要了解了其中的奥妙,就一点不值钱了。”
王士杰搓搓手,在正堂来回踱步,“确实,匠人的保密十分重要,这样,咱们这个生意舅舅也不占你便宜,两成的分子,拿来疏通关节,还有你出方子,占四成,我出工匠和负责售卖,占四成,然后每年从我的分子里,再分出一部分来给工匠。”
林明岚举出手指,“三成,我只要三成,其余的拿来疏通关节,不论是各处的官员还是商会,都要照顾到。”
王士杰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这个外甥,没想到他年纪小小,想的倒是周全。
迎着他的目光,林明岚一笑:“舅舅你都说这个琉璃珠子价格高涨了,要是我们独家售卖,别家怎么可能眼巴巴看着呢,少不得要在中间使绊子。所以不如一次性的把相关的官员都关照到位了。再分点给商会,我们吃肉别人喝汤。这样,才是做长久生意的样子。”
“那好,我也只拿三成,剩下的,务必把官员都照顾到位。”
那就好,林明岚想着,这样他也算是有个稳定可靠的收入来源了。
王士杰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厂房,找工匠干起来。林明岚赶紧拦住他:“舅舅别急,找厂房需要隐蔽而且大,工匠呢,一定要找可靠的,宁肯自己做,也不能交给不信任的人。这些事情都急不得,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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