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放了火!),方丹老大夫则是给锯掉一条胳膊,手术后康复也很慢。亚力克斯和托尼笨手笨脚操着犁锄,隔着篱笆和斯佳丽打招呼。萨莉目光忧伤,脸色苍白,仿佛战败夺去了她所有的希望。这股神情在卡琳脸上有(不过埃伦开解后已好了许多),在其它邻居家中也时时能看到,令斯佳丽心中不胜酸楚。这场战争究竟打了来干什么呀!现在好了,打仗输了,人们的生活给毁了,希望也没了。
唯有塔尔顿家她不忍心拜访。这家四兄弟全部阵亡,房子也被北佬烧得一干二净,全家人只好挤在黑奴的小屋里头。然而埃伦说塔尔顿先生解甲归田,不去看看太对不起乡里乡亲,干活累极了的苏艾伦也嚷着想要出门,于是几个人就挑了星期日一同前往。
马车停在宅院废墟前,只见比阿特丽斯·塔尔顿一身破骑装,胳膊下夹根马鞭,坐在围场栅栏顶上,心事重重地发呆。她身边是家里那个罗圈腿的小个子黑奴,如今神气与主人同样悲哀。围场上往日关满了活蹦乱跳的良种马,而今却空空荡荡,只剩一头骡子,还是塔尔顿先生打战场上骑回来的。
“唉,我的宝贝儿全没了,真不知这日子该怎么过。”塔尔顿太太从栅栏上爬下来,嘴里说的不知道是指儿子还是指马,“我那些漂亮的马儿全死了。唉,我心爱的内利,哪怕就给我留下内利都好哇!”
杰姆·塔尔顿满脸浓密的大胡子,叫人简直不敢认。他从监工的屋子里走出来,欢迎客人,一一亲吻姑娘们。身后四个红头发的女儿也一拥而出,个个身上补补缀缀,脚前脚后黄狗黑狗,听到生人来便冲到门外汪汪乱叫。一家子强作欢颜,比之含羞草的惨状、松花的死气更令人感彻骨凄凉。
塔尔顿家执意留客人吃饭,说这些日子简直没人上门。斯佳丽受不了这里的气氛不想久留,但埃伦决意多留一会儿。客人们口口珍惜的吃着主人端上来的豆子和咸肉,拿各自战胜困难的经历打趣,强颜欢笑。可是客厅里没了那四个小伙子,怎么看都是空的难受。斯佳丽真不知道塔尔顿一家子心里究竟是啥滋味。
卡琳在饭桌上很少开腔,但饭毕就跑到塔尔顿太太身旁,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塔尔顿太太立刻脸色大变,收起嘴角强扮的笑容,伸手搂住卡琳的纤腰,主宾二人走出房间,沿小径去往菜园的方向,似乎是要去墓地看看。既然已经提起这件事,不去看望过往亲朋似乎太不礼貌,于是客人们纷纷跟上。
雪松树下的墓地砖墙环绕,两座大理石墓碑崭新竖起,连雨水都还没来得及把红土溅上去。
“我们上星期才弄好的。”塔尔顿太太有些自豪,“塔尔顿先生去梅肯拿大车运回来的。”
布伦特和斯图尔特葬在一起,墓碑上刻着“生前同欢乐,死后不分离。”博伊德的尸首没有找到,另一座坟墓里只孤零零躺着汤姆一个人。墓碑上还刻着不少斯佳丽看不懂的拉丁文。
“这些碑文真是太美了。”卡琳悄声道,眼中泪光闪闪。
“是啊。”塔尔顿太太柔声细语,“我们也觉得挺合适——他俩差不多同时牺牲。斯图尔特先倒下,布伦特又举起他掉下的军旗。”
“他们都是邦联了不起的战士。”埃伦轻声劝慰。
塔尔顿太太低下头,泪水止不住往下掉。斯佳丽上前一步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从袖口中把东西取出来。那是一叠用墨绿色丝带系好的信札,她把它交到塔尔顿太太手里。
“塔尔顿太太。”斯佳丽唤她,心中亦是不胜凄凉,“我找到了这个——我从亚特兰大带回来的,布伦和斯图曾经给我写过这些信,甚至他们打最后一战前寄出来的信也在这里。我想把它们交给你。”这是她对两兄弟最后一点纪念了。
塔尔顿太太接过那信札,只看了一眼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便泪眼模糊。这个矮小的女人转过身子,抱住斯佳丽便痛哭起来,感谢她为她带来这个,感谢她还保存着她儿子最后的信件。
斯佳丽搂住塔尔顿夫人,目光却飞向远方。她环顾四周,只见远处的林子幽深黑暗,仿佛正侵袭着田野的边缘,使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再过一年,这地里只怕会长满松苗,斯佳丽想道。没有黑奴,谁有办法照料这么大的庄园?田地很快就会重新变荒,种不出棉花来,大家的日子怎么过?他们等于是倒退回百年以前,和当年的拓荒者一样,住进小木屋子,凑活种几亩薄田挣命——不!哪怕要她自己拉犁耕地也不能看着塔拉走回头路。佐治亚会有无数的地方变为荒地,但塔拉绝不能在其中。她的钱不要花在墓碑上,她的时间也不能用来为战败哭鼻子。我们总有法子活下去。可是这一场仗,究竟死了多少男子汉哟!
从今往后,南方将有无数的女人从泪水中站起身来。她们将代替死去的男人,以同样的勇气、力量和智慧与北佬和生活作战。她们会拼命支撑住南方剩余的一切——斯佳丽心想,这辈子,也许她能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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