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落已久的老头老太太了,这段日子钱楚天天给自己打电话,从怒气冲冲的哭哭啼啼,全天下的戏全都被她演完了,然而关于工作与未来,戴川心意已决,需要考虑的仅仅是该怎么讲才能更容易让父母接受。
努力的朝前走吧——自来随心所欲的戴川忽然徒生出了这种气力,因为他想照顾一个人,所以分外渴望得到成长,这可能是很多男人成熟的方式,又隐秘,又甜蜜,并且充斥着无法言喻的使命光荣。
——
却说小半个月没见到儿子的钱楚,已然活生生被气瘦了一整圈。
她想尽办法联系戴川进行劝解,可那小子就是油盐不进,虽然不再吵吵嚷嚷地打架了,却坚决要搬出去住、开始什么独立自由的人生,再不想听老戴老唠叨叨,这对于一家之主的地位挑衅非同小可,钱楚完全不敢跟老公多抱怨,每天都暗自愁容满面。
这天她实在憋不住,加之听医院的耳目报告沈霞手术已经基本成功,便又气势汹汹地跑去那里,想来个守株待兔。
结果戴川没被堵到,却见到了唐悠。
这小姑娘也是可怜,瘦瘦弱弱地端着盆衣服从走廊路过,头发随意扎着,一张脸素面朝天,显然过得十分辛苦,现在孩子很少有能为父母分忧的了,钱楚也是位母亲,上次对她冷嘲热讽,热得唐悠崩溃之后,难免回家讪讪反思,现在同情之心渐起,故而语气和缓许多,抬声叫住她:“唐悠!”
正低头看路的唐悠被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才发现是雍容华贵的钱楚,她挺紧张:“阿姨,您怎么又来了?”
钱楚没好气:“我儿子的人和心都长在你这儿,我不来,难道真还不要他了?”
唐悠问:“……戴川说要跟你好好谈的,不是又在敷衍我吧?”
钱楚哼哼:“谈什么谈,我连他人影都没见到。”
唐悠也不知道说什么,默默地咬住嘴唇,忽然道:“阿姨,对不起……上次答应你的事我不想做到了。”
钱楚好奇地微微回过头:“什么事?”
唐悠说:“我没办法跟戴川划清界限,如果我想跟他在一起,您会介意吗?介意我比他大,介意我家很穷,又或者,介意我没有他学历高能力好……我明白这些都很重要,但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我只是想对他好,并不奢求别的东西。”
这番话戴川是绝对没有机会听到,钱楚听了却也没那么反感,沉默半晌才回答:“我早讲过你最好给他个机会,就算不合适也让他死了那份心,所以我干什么要介意?你的确什么都不如我儿子,但东川这么大,有多少年轻人比得上戴川优秀?”
她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倒是和戴川如出一辙。
唐悠尴尬无语,摇摇头道:“要不,我叫戴川过来吧?他说他去办正经事儿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您稍等片刻。”
钱楚平日八面来风,却不太善于跟这个姑娘相处,想着她妈妈正躺在病房里,也怪可怜的,便不自在地说:“那我去楼下咖啡厅坐着,他要来了就让他去找我。”
唐悠点点头,便目送钱楚远去。
其实戴川说的对,她这样趾高气扬、讲话又有些讨厌,不过是在护短而已,这样想来,倒有些可气的可爱了。
唐悠从来不觉得别人用善意来对待自己是理所当然,所以让她记恨钱楚,也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
现在有本事让戴川连滚带爬的出现的人也只剩下唐悠。
他匆匆赶回医院,发现要见的人竟然是老妈,顿时满脸不情愿。
然而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戴川只得硬着头皮到咖啡厅,找见钱楚的位子便一屁股坐下:“你又来兴师问罪啊?人家真的是生死未卜了,你就消停会儿吧!”
“我问什么罪?现在你除了埋怨我,还会干什么?我养你二十多年,你不念我的好,现在反而让我成了恶人!”钱楚又开始不高兴,拍了下桌子,吓得旁边的客人频频侧头。
戴川无奈:“好好好,如果你没有威胁唐悠,那算我误会你了。”
钱楚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这你爸最近血压都升高了,全都是被你气的。”
“回去看他可以,跟他道歉也可以,但是我的决定必须得认真说清楚,妈你只管听着,是决定,不是商量。”戴川这样强调。
钱楚冷眼瞧他。
戴川道:“第一,我打算搬出去住,像我这么大的男生还和父母住在一起,实在很别扭,如果稿费不够买房子就先租着,反正自立自强,不会要你们一分钱,你们也不用替我操心,第二呢,就是我不打算去我爸公司上班了,而是要正式出道当作家,从此以后写作就是我的职业。”
这番话是钱楚最害怕、却也一直都知道他终有一天会说出口的,所以难免表情严肃、眉头微皱。
戴川还以为老妈又会继续拍桌子发火,见她半声不吭的反倒有些不安:“怎么了?又在想什么花招对付我?”
钱楚只是说:“你爸不会同意的。”
戴川笑:“那就让他自己慢慢琢磨呗,反正决定我已经做了,合同也跟出版社签了,他要是不同意,非要阻挠害我违约,以后可以去牢里看望我。”
钱楚被搞得欲言又止。
戴川又假装乖巧地捧起咖啡杯:“老妈,好久不见了,来,我敬你一杯。”
“敬个屁,没心情听你胡说八道!”钱楚骂道:“留着精力忽悠你爸去吧。”
她讲完就拿着包气呼呼地离去。
戴川喝了两口咖啡,美滋滋地弯起嘴角,心里十分有自信:即便父母现在不理解,但总有一天,他们会像其他父母一样,学会让孩子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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