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醒不过来,不如说是不愿醒来。
赵昔和陶璋说了此事,陶璋急切道:“先生,那照您说,竟是治不好了?”
赵昔道:“这病虽然棘手,但也不是什么奇症,不过是几种病叠加在一起,让人无从下手,我自有办法。不过陶夫人无心痊愈,这才是最关键的。”
陶璋愁眉叹气道:“这能怎么办呢?”
赵昔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况且陶夫人为人父母,最担心的莫不是子女的命运。我冒昧问一句,陶夫人可是在为你的事情担忧?”
陶璋一顿,支吾道:“这……倒是的。”
人家母子间的争执赵昔不好过问,只道:“再如何。先救人要紧,其他的就是让一让,等陶夫人病好了,再细说也不迟。”
陶璋叹了口气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说罢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赵昔看着他走出院门外,林朝在他身后道:“你倒很愿意帮他。”
赵昔回过身,笑道:“小孩子家,心眼儿不坏,能帮也就帮了。”
林朝道:“那怎么不帮一帮自己。”
赵昔一怔,林朝说:“你身体很不好。”
赵昔道:“我晓得。医人者不能自医,这个道理林兄也明白。”
林朝道:“可以找人帮忙。”
赵昔道:“我上戏苍山不正是为了孤鸿老人能治好我这病症?谁知陡生变故。所幸这副残躯还能撑个几年。”
他说这话的口气平和得像个安度晚年的老人,还笑道:“林兄你看,我既无至亲,也无所爱,师门据你们所说,也是浮萍似的,难觅踪迹,我又没什么大能耐,掀不起大风大浪,所以也就趁还走得动的时候,到处看看,总比困在一处庸人自扰的好。“
他的神态如此平静,看在林朝眼里,却像一潭死水。以前的赵解秋能爱能恨,表面性格温和,其实控制欲极强,甚至曾拿宋绎的命来要挟老盟主不让他和别人定亲。他一点都不大度,睚眦必报,野心勃勃,喜欢宋绎就插手他的每一件事,即便是众人认为他已死,他写的字,拟的药方,养的白隼,刻有他名字的瓷瓶还顽固地留在他们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如今那份偏执已经在这个人的身上消失殆尽。宋绎从来不懂这份偏执从何而来,可在那人坠崖的时日里,每每头痛就要默念的名字,整日在院子四周徘徊的白隼,触手生温的碎裂的玉环,每一样都能让他剑心不稳,可他每一样都不肯丢弃。这不是偏执是什么?
“林兄?”
赵昔对着他的方向歪了歪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没了声响。
林朝稳了稳心神道:“我是说,你可以找我帮忙。”
赵昔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
林朝道:“我可以用内力帮你疏导堵塞的经脉,再练习你本门的剑法,可以将武功慢慢捡起来。”
赵昔断然拒绝了。这种方法依赖性太强,而且见效缓慢,林朝虽说现在和他待在一起,可两人迟早要分道扬镳,到时候半途而废,还不是白耗力气。
而且以内力疏通经脉,耗费的时间和功力难以衡量,除非是至亲,否则这份人情他一辈子都还不起。
赵昔笑道:“林兄的好意我铭记在心,但这样的办法于你而言太得不偿失,即便是同情我的处境,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否则他要是答应了,林朝若半途后悔,两人岂不难堪?
林朝像是看穿他的心意,道:“我说出口的话就不会后悔。”
赵昔还要婉拒,对方沉下声道:“你就这么自甘堕落?”
“……”赵昔想,这跟自甘堕落有什么关系?大概林兄身居高位惯了,思考方式也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虽然不明白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是因何而起,但既然林朝坚持,这办法又对自己有益无害,赵昔也就答应了。两人定下每天空闲的时段,进行内力疏导。
堵塞很久的经络要一点点冲开,滋味可不大好受,赵昔忍过不少疼,还不至于在林朝面前丢脸。但额头上一层层冷汗却是止不住的。
汗水顺着睫毛滴进眼睛里,赵昔索性闭上眼睛,却感觉到有人伸手过来,替他拭了拭。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蕴含的亲密,和林朝那些默不作声的“关怀”,让赵昔陡然萌生了一个不得了的想法。
这厮不会是自己以前的老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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