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些出言者都记了下来。原本这些人蹦跶得再欢,他也大可不必理会。但彭王岂会错过这样的好时机,立即落井下石道:“昨日案情就已经明晰,圣人却因重情之故,不愿意相信越王谋逆的事实。如今正好,有三司在,不妨一同研判!!若是判定越王确实谋逆,还望圣人秉公用法!!”
彭王施压,鲁王也不情不愿地表态,后续又有三三两两的官员亦是附议。这一群人看似公正得很,也不知有多少人是明知证据有假,又有多少人是只想曲意逢迎,还有多少人是闻风而动。
圣人迫于无奈,只得让荆王与许业将越王谋逆案的证据都呈了上来。三司不仅素来唯圣人之命是听,早些年也曾与越王打过交道。他们当然想依着圣人之意,判证据不充足——然而,呈上来的证据简直太充足了,连他们自己都有些动摇起来:越王当真没有谋逆?那为何桩桩件件证据都指向他?!
此时,朝议已经出现了一面倒的状况。无论是安兴长公主等人的党羽,或是自以为忠于圣人的纯臣,都认为越王确实有谋逆之举、不臣之心。唯有极少数冷静之人,方坚决支持圣人,觉得证据来得太巧,有冤屈之嫌,须得继续查证。
寥寥数人的支持,根本不可能改变局面。圣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绝大部分亲信都口口声声要求严惩逆贼,险些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这种自以为是,竟不能体察上意的“亲信”,要来又有何用?!难不成还须得他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他想保住越王,他们才愿意相信么?!
圣人从未如此迫切地觉得,自己身边需要聪明人。
经历了长达两三个时辰的你来我往之后,圣人终是撑不住了,只得承认越王谋逆案证据确凿,当可结案。不过,对于一群臣子所提出的“严惩”,他却坚决不答应,红着眼眶道:“二兄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许是被甚么人所蒙蔽……朕如何忍心严惩于他?不如赦免二兄的死罪,改作流放如何?”
以彭王为首的众臣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先汉之时,无论是七国之乱或是封王谋逆,皆以法度而处刑!陛下怎能一时心软,意图越过法度而赦免逆贼呢?若是开了前车之鉴,日后那些想谋逆的人岂不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一时间,圣人竟被这群臣僚逼得退无可退。吴国公秦安、荆王以及简国公许业等皆皱起眉,正欲开口替圣人说话,就听殿内倏然响起了痛哭声——这哭声听着仍带着些许稚嫩,却十分响亮,将所有吵吵嚷嚷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彭王有些恼火地回首看去,就见新安郡王李徽坐在原地,哭得浑身颤抖,仿佛下一刻便会昏过去。然而,哭着哭着,他却偏偏并不昏倒,反而忽然起身,身手利落地挤开那群立在中间挡路的臣子,扑入了圣人怀中:“叔父!!”
“玄祺!!”圣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搂住了侄子,亦是流起泪来。
叔侄二人抱头痛哭,群臣几乎都惊呆了。而一群服紫高官怔了怔,不约而同地想道:怎么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眼熟?
“叔父!!孩儿方才忽然想起了祖父!祖父临终的时候,殷殷切切地让叔父、世父与阿爷互相扶持!他素来最在意的,便是子孙和睦平安!!若是他在地下得知了此事,心中该有多难过!!谁不曾不小心犯个错?便是为了让祖父祖母安心,也不能让世父丢掉性命啊!!呜呜呜呜。”哭得伤心至极的新安郡王吐字无比清晰,字字句句均是思念逝去的祖父,足以令听者心酸、闻者落泪。
“是啊!当年我跪在阿爷的病榻前,信誓旦旦要保护好两位兄长!若是违背了诺言,又该有何面目去地下见阿爷!!”圣人连“朕”都弃用了,哭声越发高昂,“当年阿爷怜惜长兄,便是判定谋逆大罪,也只是废为庶人而已!!为何阿爷能护子,我却不能护兄?!堂堂皇帝,连兄长侄儿都护不住?!”
“……”从未见过这种场景的群臣继续呆怔。彭王本想坚持谏言,却被二人的哭声压制下去,脸色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时,吴国公秦安终于动了。不少臣子都满含希望地望着他——作为圣人嫡亲的舅父,吴国公怎么可能保越王?他定然是最为圣人着想之人,绝不会留下越王这个威胁!!
然而,没料到,圆胖的吴国公竟然也扑(滚)了过去,揽着圣人与新安郡王一齐大哭:“太宗皇帝啊!文德皇后啊!都是臣无能!!都是臣辅佐不利!!如此慈悲善良的圣人居然被一群自以为是的臣子逼得退无可退!连听从先帝的遗命,保护兄长都会被他们指责曲解!!这群人简直是目无君父啊!!”
“……”冷不防就被扣上了天大的罪名,众臣顿时满脸冷汗地跪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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