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而为罢了。”
“祖父,孙儿也曾举荐过王子献,想来祖父对他应当还有些印象。”李徽接过话,微微一笑,“就是从均州一路同行的那位知交好友,年纪轻轻便极有见识,还曾游历四方。先前祖父还曾说过,可破例让他察举授官。”
圣人恍然,点点头:“朕还记得,你那时候替他拒绝了察举,说是让他自己考贡举。如今他立下了这样的功劳,还考什么贡举,直接授官也使得了。便是吏部找过来,朕也能拿这些功劳堵住他们的嘴!”
“既然子献立的是军功,祖父若要为他授官,也一定是授武官罢?譬如千牛备身、金吾卫校尉之类。”
“怎么?听你这口气,竟像是看不起千牛备身与金吾卫校尉不成?要知道,千牛备身可是朕的近身侍卫,正六品的武官。如今京中哪个高官世家子弟不想进千牛卫当千牛备身?金吾卫校尉虽只是从六品,但实权在手,足足可领两百四十兵卫,再往上升便是果毅都尉了!”
“祖父所言,孙儿当然知晓。无论是千牛备身或是金吾卫校尉,都是极为不错的职缺。子献的功勋若能换来这样的职缺,已经是祖父的荣宠圣恩了。”
“那你还嫌弃什么?”
“祖父此言差矣,孙儿并非是嫌弃——祖父已经这般慷慨了,孙儿哪里还敢嫌弃?”
祖孙二人这般讨价还价,就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晚辈一般,透着自然而然的人情味。刚开始,王子献还有些替李徽担忧,唯恐他这般直言无忌触怒了皇帝。不过,见李欣神色如常,旁边服侍的宫人亦是忍俊不禁之后,他便略微松了口气。他确实从来不曾想过,原来天家祖孙之间的谈话,亦是与常人无异。
此时,圣人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亲昵无比拍了拍孙儿的脑袋:“你这臭小子……啧啧,拐弯抹角地说了这么许多,究竟想替你的朋友说什么?”
李徽原本反射性地便要投入他怀中,但转念一想王子献就在旁边,老脸不禁一红,心中暗道:这种投入长辈怀中的习惯实在太容易养成了——他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觉得这种行为并不值得羞愧的?又是从何时开始,竟已经不知不觉依仗着这种行为来安抚阿爷与祖父?难不成,他果真继承了阿爷与祖父这种“形而于外”的脾性么?
此念不过是一瞬而已,他尚未反应过来,圣人便很顺手地将孙子揽进怀中。新安郡王垂下眼,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颜面对好友了:“咳咳,孙儿只是觉得,子献当武官委实有些屈才了,倒不如日后去考贡举入仕。”
圣人略作思索:“归根究底,你一直希望他考贡举入仕,而不愿他直接授官?是因为他年纪太轻,担心他不能服众?少年英才,也应当经受这样的磨难,日后方能一飞冲天。王子献,你觉得如何?”
王子献拱手道:“臣自幼向学,四处游历增长见闻,自以为已经颇通策论之味。再打磨些时日,便有把握以贡举入仕。何况,修学多年,臣也想通过贡举之试,衡量自己所学,衡量自己在天下士子之中究竟能名列何位。如此,方不负多年苦读。”
“即使如今已有坦途,也不愿前行?”圣人挑起眉。
“如今这条坦途,与臣所愿相违,故而不愿前行。”王子献不卑不亢地回道。
“哈哈!好志向!”圣人大笑,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又赞道,“好儿郎!不过,你的功勋却不能不赏,否则朕日后何以取信所有有功之士?说罢,你想要什么?”
“臣……”王子献沉吟片刻,看了李徽一眼。李欣看在眼中,额角轻轻一跳。
然而,李徽却是心领神会,接过话:“祖父,他既然一心向学,不如便许他入国子学如何?国子学中那么多硕学鸿儒,若能得到他们的指点,他的才学说不得很快便能更进一步。有国子学学生的身份,也不必他再从县试、府试过关斩将,直接赴考省试即可。”
大唐官学由六学二馆组成,六学即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二馆即弘文馆、崇文馆。其中,弘文馆只收皇家宗室子弟,崇文馆只收皇亲国戚子弟,国子学只收正三品以上高官子弟,太学只收正五品以上高官子弟,四门学则主要收正七品以上官员家子弟以及优秀平民子弟,律学、书学、算学则对末流小官子弟以及平民俊彦开放。
能进入国子学,对于学子而言自然是无上的恩宠。至于弘文馆、崇文馆之类,虽然地位更高,但学风并不正,极容易陷入利益之争,进去之后反倒是不妥。
圣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区别,笑着摇了摇首,再一次拍了拍孙儿的脑袋:“你倒是一心替他着想,果然是重情义的好孩子。好!就这样罢!特许他进入国子学读书,再赐给他百金、绢百匹!”
闻言,李徽与王子献皆露出了笑意。李欣眉头动了动,默默地带着他们再度行礼,叩谢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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