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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八日,是药王生日。
南京城上至太医院的医官,下至游方郎中、药商药农、普通百姓,都纷纷到药王庙祭拜神医扁鹊,乞求药王保佑自己医术精进、药材生意兴隆、家人不生疾病。
沈家全家出动,去药王庙上过香之后就要去沈家药铺沈和堂。
沈家祖上就是给人治病贩药起家的,如今虽然做了其他的生意,但药材生意从来不曾丢开过。
每逢药王生日,沈家药铺免费赠送跌打丸与治疗中暑的藿香丸已经是传袭几代人的旧例。
沈和堂门前早就排起长龙,药铺的伙计忙着派药。很多人领了免费的药,同时还会顺带抓一些其他的药回去,拎着沈和堂独有的标志的药包走在街上的人很多。
有眼尖的人见到沈玉成,连忙跑过来向沈玉成道谢。
沈和堂派药是大事情,沈玉成年年都会带妻子儿女过来,久而久之,很多人都认识沈家的人了。
沈和堂药材道地,价格合理,又免费派药,很得南京百姓的信赖。
看着舅舅身边围满了道谢的人,顾重阳心里也十分高兴。
从前她在良乡派药,没想到沈家的沈和堂竟然早就开始免费派药了,熟悉的场面令她身心振奋,拉着跃跃欲试的沈素迎帮着伙计派药。
“知府大人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就看见身穿正四品官服的窦浩晓在官差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见过知府大人。”沈玉成跟着人群纷纷下跪。
“哎呀,玉成老弟真是太客气了。”窦浩晓面带笑容,赶紧上前去扶了沈玉成起来:“你我本是亲家,何必如此见外?快快请起。”
“礼不可废。”沈玉成站起来道:“大人今日怎么会过来?”
“药王生日,一年一度,沈和堂年年免费派药,造福桑梓,有目共睹,沈和堂这样的药铺应该大力推广。”窦知府爽朗一笑道:“本官身为南京知府,在此药王生日之际,为了促进药材市场良性竞争,让广大药铺更好地让利于民,服务于民,特选出三家药铺,送上由南京官署特制的匾额以示嘉奖。沈和堂药材道地,价格公道,头一块匾额非沈和堂莫属。”
说着,大手一挥,他身后的官差就将一个厚重的匾额抬了出来,黑漆金字,上书:道地药材草本济民八个大字。
沈玉成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惊喜,虽然沈和堂免费施药并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但窦知府送来的匾额还是让沈玉成又惊又喜:“沈和堂何德何能,能得大人如此嘉许?”
“实至名归!”
窦知府还没有说话,围观的群众突然喊了这一嗓子,伴随的还有噼里啪啦的鼓掌声。
沈玉成神色激动,大声道:“以后我沈和堂必定兢兢业业,做出更好的药材,为大家解除病痛,绝不辜负大人与众位乡里的信任与厚爱。”
沈家其他人都十分高兴,沈素迎激动地攥着顾重阳的手,脸微微发红,沈和堂能得到如此嘉许,沈家人都觉得脸上有光,顾重阳也觉得与有荣焉。
只是她不像其他人那么乐观,一方面,她害怕窦知府趁机拉拢舅舅,舅舅会在不知不觉中上了荣王的船。另一方面,她总觉得窦知府的笑容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顾重阳的猜测没错,窦知府的确不怀好意。上一次,户部来收粮,除了卖给姬荣那五千石之外,沈家剩下的粮食还有很多,可沈玉成并未实言相告,而且还拒绝将那两千石粮食转卖给窦知府,这让窦知府心生不满。
后来,沈玉成得知窦知府扣掉了四千石粮食之后,补给了姬荣四千石,窦知府知道这件事情,对沈玉成由不满变成了忌恨。
既然沈玉成如此不识时务,那就不要怪他不顾亲戚的情面了。
正所谓抄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他与沈家是亲家,弄垮了沈家,那沈家的钱财不就都是他的了吗?他为荣王献上这样一大笔财富,何愁以后不能封王拜相?
窦知府心思恶毒,脸上却呵呵地笑:“来人,快将匾额挂到沈和堂招牌上面去。”
“是!”
官差们正准备挂上去,突然从人群中冲出几个人,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在前,他身后有四个人抬着一个老者,看样子病的不轻。
前面那个男子嚎啕大哭跪倒在窦知府面前:“沈和堂卖假药,小人的爹眼看着性命不保,知府大人一定要给小民做主啊!”
突然出了这样一个岔子,沈家众人都愣住了。
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看向沈玉成的眼神纷纷不一,有的是信任,有的是怀疑。
“这些年来从不曾听说沈和堂卖假药,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弄错了?”窦知府装模作样地问。
“大人,您不能因为与沈家有亲就心生偏袒啊!”那人哭声更大;“大人,您要为小人做主啊。”
窦知府面露为难地望向沈玉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面露凝重道:“你有何冤情,速速说来,本府一定秉公办理,绝不偏袒,更不会让假药祸害百姓。不管是谁,只要胆敢卖假药害人,本府定不轻饶!”
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振奋人心。
“小人名叫王二,家就住在前面五月巷,三天前小人的爹得了伤寒,大夫开了方子,小人向来信任沈和堂,就来沈和堂抓了药去给爹吃,没想到越吃越严重,眼下已经起不了床了。”
王二抹了抹眼泪道:“小人以为爹这是病情加重,可是没想到今天早上去倒药渣的时候竟然发现田七有些不对劲,小人找人看过了,这田七是假的,是沈和堂用莪木冒充田七,故意卖假药害人!”
王二将一个药包摊开,双手捧到窦知府面前;“大人请看,这田七乍一看上去没问题,实际上却是人工将莪木加工雕琢仿制的假药。”
随着王二的话一落音,他身后的几个人嚎啕大哭起来,有哭爹的,有哭叔伯的,垂足顿胸,十分凄惨。
王二家境一般,家中种了几亩薄田,农闲的时候就给南京城的赵乡绅打短工,为人圆滑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王老爹更是个老实巴交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
若不是买了假药,王二可没有胆子敢跟窦知府的亲家杠上。
王老爹脸色蜡黄、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死过去一样。
谁没有生病的时候,万一抓到了假药,不仅治不好病,反而还会送命。围观的人看向沈家人的眼神慢慢就变了。
顾重阳的心也不由一紧,沈素迎紧紧抓着顾重阳的手,脸色苍白地朝沈玉成望去。
“不可能!”沈玉成上前一步道:“沈家从不卖假药,更不会故意用莪木冒充田七,王二,你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我亲自来沈和堂抓的药,岂会弄错?”王二站起来,将药包朝沈玉成身上一扔,药材散落了一地:“你自己看看,这药包上分明就是你们沈和堂独有的标志,怎么会弄错?你害死了我爹,我跟你拼了!”
王二急红了眼,朝沈玉成扑来。沈谦沈让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护着沈玉成。
可顾重阳却能看出来,王二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窦知府一定还有后招。
“快拦住他!”窦知府脸色一寒,喝道:“王二,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本府面前行凶伤人,你该当何罪?”
窦知府明面上是帮着沈家,实际上是在火上浇油。
“大人!”王二嚎啕大哭:“青天大老爷,小人的爹都被人害死了,你不给小人做主,反要治小人的罪吗?我们这些小民是不是活该被人欺负,我爹难道就白死了吗?沈和堂卖假药害人,知府老爷偏袒沈和堂,我王二冤枉啊!”
他这一嗓子,让围观的群众都起了恻隐之心,特别是那些吃过官府的亏的人,更是义愤填膺,忿忿不平地望着沈玉成与窦知府。
窦知府十分为难地看了一眼沈玉成:“玉成老弟,你看这?”
“诸位!”沈玉成大声道:“我们沈和堂绝不会贩卖假药坑骗乡里,我沈玉成以人格担保,这假药绝不是沈和堂卖出去的。沈和堂每天卖出去的药都有记载,既然王二说是三天前卖出去,我这就去将账册拿出来给大家看,诸位一见便知。”
顾重阳不由大急,这恐怕才是窦浩晓这帮人的真正目的,他们要的是证据确凿,舅舅这一进去,账册上必定是有记录的。
舅舅太相信窦浩晓了,一定会吃大亏!
“慢着!”有人不服气道:“谁知道你这一进去会不会在账册上做手脚,应该另派人进去看才是。”
沈玉成问心无愧,自然不会阻拦:“也好,不知哪位认字的乡亲愿意帮这个忙?”
人群中走出一个头戴秀才头巾的年轻男子:“在下乃去年南京县试案首唐一清,愿取沈和堂账册一看。”
“好。本府就将此案委托唐案首了,孰是孰非,很快就有定论。”窦知府点点头道:“王二,将你抓药的药方拿来。”
唐案首从王二手中接过药方,跟着另外两个人一起进了沈和堂药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所有人都不曾离开,他们都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窦浩晓皮笑肉不笑,脸上做出担心的表情,眼中却全是算计。
沈玉成十分镇定,他确信自己没有卖假药,自然不会担心,还有窦知府这个亲家在,沈和堂一定会大获全胜。
顾重阳却没有那么乐观,她脑子飞速地转动,想着应对之策。
过了一会,唐案首三人从沈和堂内走了出来,他手中捧着一本账册,脸色肃穆,望向沈玉成的眼神十分不善。
沈玉成心头一个咯噔,脸色也微微一变,难道沈和堂真的卖了假药!
不、不可能!沈和堂负责采购药材的是他同族的兄弟,沈家四房老爷沈玉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依附自己,与自己关系亲密,多年的采购药材的经验练就了他火眼金睛一样的辨药本事,他绝不可能采买假药。
可事实跟他想的不一样,唐案首忿然道:“大人请看,这是沈家的账册,四月二十五那天,沈和堂一共卖出了八十副药材,其中有五副的药方是人参一两,当归一两,黄芪一两,白术一两,田七三钱,跟王二手中的药方子一模一样,时间、方子都对得上,王二没有撒谎!”
既然王二没有撒谎,那就证明沈和堂的确卖了假药。
王家众人突然嚎啕大哭,砰砰砰地给窦知府磕头:“青天大老爷,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我爹吃了沈和堂的假田七,眼下生死不知!假药害人,沈和堂黑心,请大人主持公道啊。”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假药害人,打倒沈和堂!”
围观的群众个个义愤填涌,异口同声高喊:“假药害人,打倒沈和堂!假药害人,打倒沈和堂!”
沈玉成脸色发白,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大声道:“沈和堂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沈玉成身为沈和堂主人,一定会给王二、给各位乡里一个交代……”
可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太小,很快就被群众的声音淹没了。
窦知府大声道:“各位,没想到药王生日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府绝不会坐视不管,既然在沈和堂发现了售卖假药的记录,本府这就查封沈和堂,抓捕涉案人员,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窦知府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几句话平息了大家的怒火。
窦浩晓冲沈玉成眨了眨眼睛,沈玉成也知道眼下这个情况靠自己一张嘴是说不清的了,他相信凭着自己跟窦知府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沈家一个清白。
沈玉成暗暗点头,表示相信窦浩晓。
窦浩晓奸计得逞,面上却一派浩然正气,大手一挥道:“来人,将沈和堂封了,沈玉成与沈和堂一众伙计悉数拿下,带入府牢,本府要好好审理此案,定然不会冤屈了任何一方。”
“慢着!”人群中突然发出一个清朗的娇喝:“大人,这案子已经一目了然,分明是王二故意栽赃陷害,沈和堂是清白的,为何要查封沈和堂,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关押沈和堂的人,如何能服众?”
众人应声望去,只见沈和堂门口走出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朝露明珠般明朗聘婷,初绽春花般妩媚动人,这样娇媚漂亮的小姑娘,令在场的人看得目不转睛。
漂亮的小姑娘他们也见过,可像眼前这样漂亮的又带着一身凛然正气的小姑娘实在是太少见了。
沈玉成见顾重阳走了出来,脸色一变,本能地就想上前去阻止。
没想到顾重阳却暗暗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沈玉成略一犹豫,就看见窦浩晓脸色一寒,语气十分不善:“你是何人?本府断案向来公正,绝不会刻意偏袒。如今证据确凿,分明是沈和堂买假药,你说王二栽赃陷害,有何证据?”
这话一出,沈玉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心里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窦知府张嘴就说沈和堂卖假药,这不是帮自己,分明是害自己啊!可不管怎么样,眼下都不能让重阳闹起来,她到底是个小孩子。自己有事不要紧,若是重阳出了事,他有何颜面去见妹妹?
“窦大人,这是我的外甥女,她还是个小孩子……”
“沈玉成!”窦知府变了脸:“你们沈和堂不仅卖假药,还妨碍本府办公,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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