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到底,“我就是喜欢做鸡,你少管我。”
食不言,寝不语,更不许人偷看。顾云山把萧逸同顾辰两个都赶跑,只留下月浓一个,才算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
酒足饭饱犯瞌睡,他撑着下颌,趴在桌上对月长叹,“案子难办哪……”
“那要不……先办我爹的?”
“科考舞弊案?”
月浓一个劲点头,眼睛放光,闪闪都是期待。
顾云山却冷下脸,当她傻瓜,“实打实的证据摆在那,下面几个办事的咬死了是你爹主使,现在办,十成十的秋后处斩,你乐意?”
她耸拉肩膀,沮丧至极,“那要怎么办才好嘛……”
“等吧……以静制动,以图后计。”
“什么意思?”
“老爷我给你气的,折了多少寿哦——”顾云山嗓子里噎住一口气,下不去也上不来,要活活被她憋死在这儿,“别老打听你爹的案子,依我看,你不伸手就是帮了大忙了。”
“就知道欺负我。”
他当真伸手去捏她肉嘟嘟的面颊,捏得她呜呜喊疼,“你啊,怎么就这么傻不愣登的,也不知道像谁。”
月浓揉着脸说:“还能像谁,自然是像我爹啊。”
顾云山勾了勾嘴角,笑得讳莫如深——那可不一定。
她依然懵懂,他却已经望着月亮叹到第三回。长发遮半面,他眼底微澜,回望她,未见尘埃落处,心起夜风,“梳头。”
“我不会——”
“必须会。”他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好吧。”她嘴角带一抹狡黠的笑,慢吞吞站起身来去拿牛角梳同白玉冠,“我这可是头一回,万一弄疼了你,可别怪我。”
顾云山不答话,把西洋镜挪到面前来,望着镜子里一张皎皎如月的面庞,眯着眼犯困。
因此房顶上的顾辰便听了一夜的“好疼……你就不能轻一点……”以及“我是头一次啊,大人体谅体谅我嘛。”
“太无法体谅了……”他捂住耳朵,企图保持少男的纯洁。
“好了——”月浓长舒一口气,拼出一身热汗换一顶发髻。
顾云山依旧不甚满意,眉毛一高一低,不置信地看着西洋镜,“没想到,老爷我也会有跟丑字沾边的时候,余月浓,你好大的本事。”
她眼藏无辜,收起发梳往外走,“我去帮你叫阿辰。”
“回来!”
她停住脚步,不耐烦,“又怎么了?”
“找阿辰做什么?”
“大人你不是要出门去么?我找阿辰保护你呀。”这话说完,顾云山反倒不接了,只管挑着眉看着她,直到她这一根筋一条线的脑袋都觉出异常,可怜巴巴地开口问:“难道又是我?”
他的眉毛总算落下来,揣着两只手恶意十足地冲她咧了咧嘴,“怎么,不乐意伺候救父恩人?”
“乐意……”她低着头,委屈得带出了哭腔,“特别乐意,我就喜欢保护娇花。”
“瞧你那傻样,走吧,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摸摸干点儿不正经的活。”
“去哪儿?”
“义庄——”
可惜房顶的顾辰只听见前半句,又要“偷偷摸摸”,又要“不正经”,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叫上他?实在太不够义气。
绝不能让七爷变成无情无义之人。
虽说已是春弄意暖时,但风刮起来依旧冷得扎骨头。衙门离义庄并不算远,顾云山与月浓一前一后走在无人的小道上,风吹树影婆娑如鬼泣,天边山际蓦然添出一抹暗红,仿佛有人在山那边纵火行凶,烧着了远远半边天。
一路无话,两个人都被夜风吹得缩头缩脑,暗地里互相嫌弃,谁也不爱搭理谁。行至义庄,月亮已经只剩一道钩,孤零零挂在云上。看守义庄的差役已经老得看不清人,门板搭起来的破床上转个身,喊一句,“是人是鬼都绕着我走,我可不管事。”打着呼噜继续睡。
顾云山赞道:“好一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顾某佩服。”
月浓道:“他眼睛瞧不见了,多半是脑流青盲眼,《外台秘要》里说此症无所因起,忽然漠漠,不痛不痒,小珠子里,乃有其障,作青白色,虽不辨物,犹知明暗三光。他把你当夜鬼呢,真不知你佩服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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