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心,忍不住想走过去拥抱自己的儿子,然而拴着手脚的铁链已经被拉到了最长的距离,再也不能向前。
尤利塞斯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感觉到胃部的一阵痉挛。整个家族对他的宠爱,背叛家族和亲人的痛苦,那些日日夜夜如同刺在胸口的钝刀一样折磨过他的东西,到这一刻突然变成了一场算计和一个笑话,变成了他一个人滑稽的独角戏。
他几乎在这一刻听到了在那些曾经对他而言最痛苦、最挣扎的流浪的日子里,那些他曾经以为是最亲近的亲人冷眼旁观地看着、并发出的那一声冷笑。
“父亲,”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整个下颚都在发抖,“你这是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么……哈?这一切……”
“尤利,我知道你一定擅长权谋。”罗德笑了起来,残忍而冷酷地这么说道,“因为整个沃克家族,我们每个人,都擅长这种东西,我们算计敌人,算计亲人,算计能算计的一切,然后靠着这种卑鄙的伎俩才获得了延续,没什么好觉得愧疚的。好了,别露出那副表情,尤利。最后听我这个做父亲的一句,你性格太敏感了,不适合这一切,能脱身的时候就脱身吧,别让自己陷进去。”
他以最冷酷的语调这么说着,然后看着儿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囚室,终于慢慢舒了口气,喃喃自语了一声:“真是蠢小子……”
这样的话,他大概就不会继续被背叛家族的痛苦折磨了吧?大概也会因此厌恶政治、从中脱身了吧?他这个做父亲的,家族决定把这个孩子当做棋子送到对面去的时候,他不能阻止。家族把这个孩子推入痛苦之中的时候,他只能袖手旁观,到最后,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真是臭小子。罗德在破毯子上躺了下来,不过这个臭小子能活下去,真是太好了。
“尤利塞斯?”
尤利塞斯扶着墙壁,从突如其来的剧烈干呕中稍微缓过来一点,勉强抬头看着从树枝叉上低头看着他的白发青年人。他怔了一下,花了一会儿工夫认出这个人是修拉。
修拉正在树上睡午觉,大概是被尤利塞斯的声音吵醒的,他看了看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再抬头看看不远处的监狱的大门,了然道:“你父亲和你摊牌了?”
尤利塞斯好不容易止住了胃部剧烈的抽搐,呆了呆:“你知道?”
“恩。”修拉惨淡地笑了笑,“从你当初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到了沃克家族的打算。所以我跟你说,你应该到处去看看,然后做出决定,这样起码,这个决定本身,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不是被任何人算计的。”
他再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监狱,然后从树上跳了下来:“尤利,你其实知道的,假如你父亲真的只想利用你,根本没必要现在和你摊牌。”
修拉依然并没有等到尤利塞斯回答,自己说下去:“不过你不回去也好,起码让你父亲觉得,自己已经拯救了儿子,好过让他也抱着遗憾而死。”
尤利塞斯脸色苍白得如同一个死人,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还能不能听见修拉在说什么。
“走吧,尤利,战争结束了,我们去喝一杯。”
中央大街十八号,棉花酒馆的地下赌.场,倒是依然非常热闹,看不出战争刚刚结束的痕迹。
带上遮蔽一切身份和外貌的面具,脱掉黑夜斗篷,修拉和尤利塞斯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有侍者过来问是否需要筹码,修拉不紧不慢地扬了扬手:
“来一桶啤酒就好,加柠檬。”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客人,来到地下赌.场却并不兑换筹码,只是为了感受气氛,或者是单纯地为了享受一下隐藏身份之后的生活,侍者迅速地应答,转身去吧台了。
久违的热闹和欢快的气氛反而让尤利塞斯精神紧张,战后狂欢的气氛同样让他觉得不适。
有无数人带着战争结束的喜悦兴奋地举杯欢庆:“赞美死神!为女皇举杯!”
不是很讽刺么?他这么想着。
远处挤挤攘攘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气氛雀跃得让尤利塞斯觉得恍惚得不像真的。之前几个月的厮杀,和现在这样的欢快,一定有一边是我的幻觉吧?
“d少爷输了!”
“哈哈哈!d少爷今天输了一整天了!”
“哈哈哈哈,d少爷输光了筹码!!”
……
修拉听到欢呼声地时候抬起头看了过去,没过多久,他就看到顶着彩色羽毛面具的少年人偷偷地挤出人群,四处看了看,用力嗅了嗅,然后溜到他们桌边,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修拉大人。还有,你是尤利?”
“好久不见,德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