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髻或扒角鬟,她头勾的再低,头发再是乱,王璧也看出来她梳了独髻。
王璧两眼凝在她头顶上,冷冷道:“抬头。”
豆姑抬头看了眼王璧,又极快低下。
只这一抬头,王璧已看的清清楚楚。
她脸上黑漆漆一层,像是抹了什么草木灰。
王璧眉头皱的愈发紧,冷声问:“你脸上抹的什么?为何藏头缩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听他语气少了几分冷厉,豆姑镇定下来,恭恭敬敬又施了礼,低声道:“郎君有问,奴不敢隐瞒。前些天郡守下令,要庙祝以妙龄女郎祭祀河神,奴家上有老父老母,下有五岁幼弟,奴家怕被巫娘选上,这才如此装扮。”
遭逢大旱灾荒,巫婆用妙龄女子来祭祀求雨,王璧知道闽南,闽越,胶西一带确实有这种做法。
王璧眉头略松,只一瞬间又一皱,沉声问:“你要掩人耳目,就该在房里少出来,为何鬼鬼祟祟躲在墙下,嗯?”
豆姑眼眸一黯。
要是不说实话,眼前这位清风霁月般的少年郎君,怕是倾刻间便会翻脸无情。
到时候她死是小,要是连累了父母小弟……可要是说了实话,等这些人走了,全家仍然在劫难逃。
因豆姑勾着头,王璧只能看见她乱遭遭的发顶。
有风吹过,火折子闪了几闪。
王璧忽然眼尾一挑,慢慢道:“你若是相帮找回两位娘子,我允你全家迁去晋阳。”
这是允诺。
充诺她们这种无宗族庇估的俾人,从此可以依附王家。
王家乃当世望族,若是依在他门下,从此便可以脱离朝不保夕的日子。
君子一诺千金。
豆姑缓缓跪了下来,两手扶地,咚咚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来道:“听说东院失了两位小娘子,奴便想到巫婆头上。奴知道巫婆在哪,请郎君招集人手,奴领人去找。”31547
一辆马车驶在官道上。
此时夜色沉沉,驭夫原本赶着马驶的不急不缓,只是到了晋阳与翼州去的岔路口,驭夫忽然打马往左一拐,舍了两条官道,上了往山上去的小路。
马车上了小路,驭夫又“啪啪”两鞭,马儿顿时扬蹄飞驰起来。
车厢左咣右晃,颠的人几乎要散了架。
阿秋紧紧抱住榻座腿儿,煞白着脸问:“嬷嬷,咱甩开后头那人了?”
车厢再颠再晃,李嬷却像是粘在车板上一样,仍旧拢了袖子坐的四平八稳。
李嬷白了她一眼,慢悠悠道:“老身不是想甩开那头猪,而是要引他上山。”
先前不是说好的嘛,出来兜两圈便回去,怎么这会儿变卦了?
阿秋苦了脸,想再问,瞄见李嬷神色忽然一凝,她赶紧腾出来手捂住嘴。
车厢里陡然静了下来。
正因为太静,显得车外各种声音更是清晰可辨。
车板剌住树枝,车轱辘咯吱咯吱,又木轮碾住石块连颠带晃……
一片杂乱中,李嬷低呼道:“再快!”
随着她话落,马车骤然向前一窜。
借这一窜,李嬷两只手在窗棂上一搭一捺,轻巧巧翻了出去。
窗户……
窗户只有一尺多宽吧!
这是见鬼了还是看错啦!
阿秋咂咂嘴,再眨眨眼,搂住榻腿儿一动不敢动。
随后马车缓缓而行,过不一会儿,车外“喀嚓”一响,李嬷又从窗外翻了进来,不等坐下便沉声道:“往东,去河畔。”
长阳里往东二十来里,便是大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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