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蓅烟仍然什么都没有说,即便说了,又如何让她们相信呢?而且...她根本无从说起啊!
赶在皇后临产的前三日,康熙才回紫禁城。回城第一件事没有去看皇后,而是去了枕霞阁乌雅氏房里。他在枕霞阁洗去一身灰尘仆仆,换了便袍,方坐轿往慈宁宫、寿康宫请安。陪着太后用过午膳以后,才闲步往坤宁宫探望皇后。
几乎没有在坤宁宫久坐,他便又回了枕霞阁,坐在书桌前发呆。
乌雅氏亲自捧来漆盘,笑意盈盈,“此乃福建都督供的新茶,皇上在东苑恐怕还未尝过,臣妾用雪水煮的,皇上试试味儿。若好,臣妾再煮。”
康熙颔首,端过茶杯抿了抿,依然沉着脸,“甚好。”他随手搁了茶盅,站起身,扫过堆在木架上的书册,“这满架子的经书都是你誊写的?”
“您不在宫里,臣妾闲着无事,用以打发时间,让万岁爷见笑了。”
出了枕霞阁,康熙站在院子里,恍然觉得失去了什么,可思来想去,无论如何也没有理出头绪。他的心空旷寂静,犹如一片沙漠,荒芜一片。
夜里侍寝的,是东苑带回的小娘子,小名五儿,大名董芷妤。
刘敬忠提灯送董芷妤走进乾清宫后院的一排庑房,蓅烟低眉垂眼的候在门口,见了二人,便微微福身。刘敬忠悄然告退,蓅烟引着董芷妤穿过宫廊,转入小房间里。
若湘已点好灯,备好热水,福身道:“请董姑娘洗漱更衣。”
董芷妤有些傲然,背身抬手,吩咐蓅烟若湘,“伺候我宽衣。”待她再转身时,蓅烟才悚然一惊,认出董芷妤来。当年的小五儿,可是蓅烟求康熙从东苑调回紫禁城的。
思及康熙,蓅烟胸口钝痛,强忍着悲戚,“姑娘早些安寝,奴婢告退。”蓅烟举着灯,若湘端着用过的热水,徐徐退到了门外。
若湘往小沟里泼了水,“你先走着,我去小茶房放了脸盆就追来。”蓅烟恍恍惚惚答应着,被夜风一吹,只觉浑身发软,两腿似有千斤坠,一步难似一步。
出了庑房的院子,蓅烟胸口重重一钝,再也支撑不住,扶着宫墙慢慢的蹲下身,嘤嘤哭了起来。有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她莫名其妙到了清朝,莫名其妙的死去活来,莫名其妙的又让大家抹去了对她的记忆...还有她的孩子,莫名其妙的没有了。
皇后宫缩,时刻都有临产的可能,大半夜的御医来报,言“皇后难产”。康熙担忧,连轿子都没来得及传,急忙穿戴了折小路,小跑着往坤宁宫去。
相逢的人,总是会再相逢。
大半夜闻见凄厉的哭声,两个随侍的小太监吓得半死,可康熙,反而觉得熟悉亲切,想驻足静听。他循着声音慢慢靠近蓅烟,而蓅烟毫不知情。
若湘从里面出来,张口就道:“蓅烟!你怎么又哭了?你这样眼睛会哭瞎的!”
康熙骤然顿步,下意识的重复“蓅烟...”
心底深处似乎有一样东西在悄然生长,惘然、失意、惆怅...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恸之意通通涌上心头,康熙忽而觉得难受,可又想不明白,为何会难受。他痴痴站在原地,直待蓅烟若湘走远了,小太监轻唤了一句“万岁爷”,他才乍然回神。
皇后腹痛了一日一夜,未能顺利生产,只得吃御医开的促产汤药。
苦汁卷舌的味道,皇后甘之如饴。
白天蓅烟无事可做,就坐在房间里哭,现在的她,还没有找到努力活下去的勇气。午时用膳,小顾端了两个馒头跑进宫女的大通铺房间里,塞给蓅烟,“你要是哭死了,如何对得起楚研求爷爷告奶奶的给你寻药?”眼珠子一转,又道:“你上回不是说想去枕霞阁吗?今儿我就带你去找楚柔如何?”
“楚柔在枕霞阁当差?”
“你不知道?奇怪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可是德嫔娘娘跟前最有脸面的掌事宫女呢!”
这是蓅烟重生后第一次走进枕霞阁。熟悉的格局,熟悉的门庭,熟悉的御笔,连宫廊下挂的竹帘,都是她喜欢的几种花样儿。她恍若隔世,几乎提步就要往正厅进去,幸而被小顾连忙挡在面前,“你干嘛?主子虽然不在,却也不能如此放肆。楚研在茶房呢,咱们去找她!”
音才落,便听见有人传:“主子回宫了。”
蓅烟被小顾拉着往花荫树底下退,慌乱间,耳侧响起乌雅氏惊恐的声音,“江嫔?你...你...怎会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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