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就是我说的第三个猎人——晚上出猎,出猎的地点就在我们等会要去砍柴的那一带。那一带树木繁密,野兽经常出没。所以那一带是他们经常出猎的地方。那个晚上,到了那里之后,他们分开行动。
因为是晚上,虽然有月光,可是在树林里视线还是很不好。他们分头寻找的是一头让他们杀伤过的麂。那只麂很大,他们为此兴奋了几天几夜。
据说矮个子猎人在林子里转了十几分钟,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沙沙沙的声响,而且这声响离他越来越近。
矮个子猎人非常激动,凭他多年的狩猎经验,他感觉那向他靠近的正是那只受伤的麂。所以他端好鸟铳,屏住呼吸,盯着前方。那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他恍惚看见了麂四处张望的头,于是,他扣动扳机,紧接着,林子里发出一声惨叫。他一听这叫声,便呆住了。
因为这叫声是他的同伴胖子发出来的。胖子的声音他焉有不熟悉的道理?他连忙跑上前,拨开树枝,借助月光,他看见胖子躺在地上,整张脸被崩去了一半,血不断地往外冒。没过一会儿胖子就死了。”
“这么悲惨。”吴建华说。
“这让我想起写《非洲的青山》的海明威。”我说。
“海明威?海明威是谁?”施志强说。
“你诗人都不知道海明威?”徐贤人说。
“是诗人吗?”施志强问道。
“不是,是美国一个知名的小说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喜欢狩猎,斗牛,也喜欢写这方面的小说或游记。”我说,“他晚年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用猎枪对着自己的嘴开了一枪。也是整张脸被崩去了一半。”
“天哪。”蒋丽莉说。
大家都吸了一口气。
“这得有多大的勇气。”徐贤人说。
“嗳嗳,我说你们怎么扯起海明威了?你们听我说,这件事最离奇的还是事后的处理。”项旺福叫起来。
“事后的处理?难道没有抓他去坐牢吗?”施志强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对啊,对啊。”吴建华附和。
“嗳,我说诗人,建华,你们什么脑子,要偿了命,我们在这还能看见他?”揭飞翔说。
施志强拍自己的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吴建华说:“你拽,揭飞翔。”
项旺福说:“揭飞翔说得对。矮个子猎人不仅没有去坐牢,而且没有交一分补偿金。”
“怎么可能?”徐贤人说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他把自己陪给了胖子的老婆和孩子。”项旺福说。
“什么意思?”徐贤人继续问道。
我们全都停下步子。
项旺福接着说:“在我们村村长和老一辈人的撮合下,他去了胖子家,担当起胖子的一切责任。也就是替胖子去照顾胖子的妻子儿女。”
“胖子的老婆同意吗?”蒋丽莉说。
“同意啊,矮子还是头婚呢。大家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或许这也是我们小村庄里的人善良所在吧。”
“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吧,”我说,“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把矮个子猎人送去做一辈子的牢狱,甚至把他毙了,也于事无补。毕竟人家不是故意的。”
“对,”徐贤人说,“这样的话,至少胖子的子女有人抚养,老婆有人照顾。”
“换做是我,心里还是有疙瘩的。”吴建华说。
“你说谁有疙瘩,矮个子吗?天下美事莫过于此了。”揭飞翔说。
“喂,揭飞翔,感觉你很羡慕耶。你还有这个意思吗?”蒋丽莉说。
“不不,我哪敢?不,是我哪会?”揭飞翔说。
我们被揭飞翔的窘态逗笑了。
项建军笑着说:“揭飞翔,你以后没有了言论自由了。”
“你不就在享受天下最美的事情吗,揭飞翔?”我忍俊不禁。
“就是嘛。”蒋丽莉说。
“这就叫因祸得福。”徐贤人说。
“我是觉得胖子的老婆心里会有疙瘩。”吴建华说。
“起先当然会有一点,时间一长,应该就不会了。”项旺福说。
我们一阵唏嘘。
我们继续前行。
“听了你这个故事,我倒是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也一枪将我们崩了,你不是说我们砍柴的地方就是他们狩猎的地方吗?”施志强忽然提醒我们。
“对啊对啊。”大家一致附和。
“呵呵呵,你们也太胆小了。放心好了,这可是大白天。再说现在的树林也没有原先茂密。还有,他们狩猎的范围可不像一个教室那么大,那是很大的一片树林,你们马上就会看见了。”项旺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