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家岂不属于四-类分子?”我问道。
“是。你怎么知道这个词?”熊妍菲停下步子。
“我爸爸也是四-类分子。我是我爸爸下-放的时候出生的。”我说。
“太巧合了,”熊研菲跳起来,“刚才你说你不愿凭关系在华安二中读书,我就感觉这一点我们俩很像,没想到我们的出生情境都相同,我也是我爸妈下-放的时候出生的。”
“你出生地是哪里?”我很惊异。
“修德县,你呢?”
“阳江县。”
“那你几岁回城?”熊妍菲追问。
“十三岁。”
“哦,我六岁的时候就回城了。”熊妍菲捋了捋她的刘海,“你相信吗?回城那几年我们连一个落脚点都没有,到处租房子住。我父亲一天到晚奔波,忽然有一天他把我和妈妈带到这地方来,说这地方是我们的家,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觉得比皇宫还奢华,对不?”我说。
“那时就是觉得大。没有奢华的感觉。很多地方都被破坏了。你目前所看到的这些,是我们住进来的十几年逐步修缮改进的。我那时才知道我有个资本家爷爷,才了解我爷爷的历史。”
我们转到后园。后园面积比前院稍小一些,也略显杂乱,或许是尚未规划的缘故。围墙边的几颗桃树已经吐露出红红的花蕾。正中一块菜地,菜地也略显荒芜。
“进屋吧,后院还没有整理,没什么好看的。按我妈说的进屋喝茶去。”熊妍菲建议。
“好。”我说。
我们走进屋。熊研菲的父亲正坐在一楼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电视。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水果和茶。
旋转楼梯下摆着一架钢琴。
“来来,小伙子,过来喝茶吃水果。”熊妍菲父亲往一旁坐了坐。
熊研菲走到茶几旁拿起一个苹果。她递给我一个。苹果已经削好了皮。
“爸爸,你知道吗?郑启航的爸妈也是下-放的。也跟我们家一样是四-类分子。”熊妍菲说。
“哦?”熊研菲的爸爸坐正了身子。
“我爸妈下放到阳江县。”我在沙发上坐下来。
“阳江县我去过,哪个乡?”
“塘坞乡炉湾大队东门村小组。”
“这我没听说过。你也是你爸妈下放的时候出生的?”
“对。”
“跟我研菲一样。”
我们坐下来看了会儿电视。熊妍菲坐在我和她父亲中间。她靠着她父亲的身子,很粘的样子。
“郑启航,要不要去钢琴上把那首歌弹一弹?”过了一会儿,熊研菲问我。
“《昨夜星辰》?”我说。
“对。”
“好,我也想听一听。”
熊研菲起身走去旋转楼梯下的钢琴。是一架白色的钢琴。熊妍菲在钢琴前坐下来,双手很有范的往琴键上一放,纤细的手指随之在琴键上跳动,优美的旋律便在琴键上流淌。
一瞬间,熊研菲仿佛变成了一只音乐小精灵。
她边弹边唱。
昨夜的星辰已坠落
消失在遥远的银河
想记起,偏又已忘记
那份爱换来的是寂寞
……
我情不自禁鼓起了掌。
“有这么夸张吗?”熊妍菲停止弹奏,翻过身看着我。她的脸潮红,气息有点急。
“真的太好了。你竟然说你不会唱,向我请教?一定是考验我。”我说。
“其实是想把这首歌推荐给你。难道你不喜欢吗?”熊妍菲道出实情。
“谢谢你,我很喜欢。”
“其实简谱五线谱我都懂,这是学钢琴的基础。要不要我再弹几首曲子给你听?”熊妍菲颇有兴致。
“我洗耳恭听。”已经很清楚了,熊妍菲向我学什么简谱完全是她接近我的一个幌子。
熊研菲重新将双手放在琴键上。
音乐从琴键上流出。曲调优美动听,简洁明快。我有一种陶醉的感觉。
曲调一换,又给我带来另一种感受,同样悦耳动听的旋律,流露出甜蜜憧憬却又似乎夹杂着淡淡的哀愁。
直到熊研菲的母亲喊我们吃饭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弹奏方才结束。
熊研菲站起身,把琴板合下。
“听过这两首曲子吗?”熊研菲问我。
我摇了摇头。
“第一首是莫扎特的《小夜曲》的第一乐章‘快板’,主题轻盈、典雅。”
“不好意思,莫扎特是谁我都不知道。不过,我好像听出了一种努力奋进,健康向上的那种催动力。”我忽然很有表达自己感受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