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她本就该表现出来的感伤,想起宁朝来三千青丝中的那缕白发,太叔奂的心麻木中带着几分疼痛。
她说的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似乎是对的。
“夫子说过,这树原本便是一棵病树苗子,能活十八个春秋,足够了。”
“是啊,原本便是病的,既然知道它是病的,何苦要它经历十八年的风雨交加,日晒雨淋……不如,从一开始就将她或是直接焚毁。物也是有情的,为何要她经历十八年的折磨。”
宁朝来在说树也是在说她自己,分明早就死在了大火里,偏要奢求回来,回是回来了,却是将人世中所有的疼痛都体会过了一次。
早知如此,她何必回来,何必回来经历十八年的折磨。
太叔奂绕到宁朝来面前,恰巧挡住梅树,他盯着宁朝来的眼睛。
宁朝来眨眨眼睛,嫣然一笑,道,
“将军,你挡着梅花了。”
太叔奂道,“你有事瞒我,宁朝来。”
如果不是心中有事,谁会平白无故借景抒情?
宁朝来表现得不痛不痒,太叔奂担心,宁朝来表现得伤情,太叔奂还是担心。
因为不再了解,看不出宁朝来真心,所以太叔奂担心。
宁朝来的笑容僵在脸上,“太叔将军弄错了,有事相瞒的人,是你。”
太叔奂隐瞒的,不过是李素舞,这是宁朝来知道的,称不上他隐瞒。
太叔奂还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宁朝来,他不信宁朝来对他没有一点隐瞒。
宁朝来摊手,“太叔将军,你真的多虑了,依将军的锐眼,我的事,能瞒得过吗?”
看宁朝来眸中星星点点的光芒,太叔奂信了她的话。
“起来,我带你去学堂里面看一看。”
太叔奂伸手,宽阔的掌心有长长短短交错着的细纹。
宁朝来搭在腿上的手蓦地动了一下,却始终没有伸出去,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她再也不会奢求。
宁朝来道,“太叔将军,待我进去,时辰去了大半,就这样吧。”
太叔奂不再多说,推着轮椅往书院进去。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由着宁朝来去吧,只要宁朝来高兴,一切事情他都由着宁朝来,只要她还好好的留在他身边。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幼稚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整齐而动听,宁朝来微微一笑,想起了当初他们摇头晃脑学习《诗经》的模样。
那时太真烂漫,只知嬉戏打闹,不懂尔虞我诈,真好。
“都是你们同窗的子女,不过两三岁,年纪小了些,学不了别的,便只能教他们些简单的,当成玩的。自打你们之后,上书学堂也变味了,或许是有才的都聚在一起了,再找几个有才智的,比登天还难。”
夫子穿着月牙白长袍迎面走来,风采不减当年。
太叔奂与宁朝来皆是恭敬的行礼。
夫子走近,轻叹道,“好事多磨,便只剩你俩还未成亲,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处。你们才华无双,心中定是想有一番大作为,可是,帝王霸业误不得,红袖添香也不能少,你们二人,得来不易呀。”
红袖添香?太叔奂的心柔软成水,看向宁朝来的目光更为温柔,若是能得宁朝来相伴左右,帝王霸业算什么。
宁朝来却是面色平静的看向夫子,不置一语,若心里想的是霸业,图的是帝王,谁还会在意红袖添香这样误人前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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