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铺上了厚厚的,姜宓从来没有见过,却无疑非常珍罕的白缎。这白缎也不知是什么做成,洁白如云,踩在上面软软的,最重要的是,它还散发着一种自然的幽香……突然间,姜宓记起来了,似乎她上次在皇后宫中时,看到皇后的座垫也是这种白缎。只是皇后那里,只有那么小小一块垫在椅子上,而这里却铺了满满一层阁楼!
自然而然的,姜宓一脚踩上去后有点不敢移步了。她望着风度翩翩的入了一间厢房的崔子轩,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跟上去还是就此退下。
就在这时,姜宓的身后,传来一个极动听极优雅的女子声音,“你是遗花公主?听说你母亲就是当年前蜀的徐淑妃娘娘?”
姜宓回头,她对上了好奇的朝她望来的四婢,而开口向她询问的,那语调如此优雅动听,光是开腔就让人心旷神怡的,竟是其中一婢!
……这个婢女简直比青月公主还像公主。姜宓在心里暗暗忖道。
四婢显然没有放姜宓离开的意思,她们以一种优美而自然的姿态,在不知不觉中挡住了姜宓的去路。
这时,先前向姜宓发话的一婢轻言细语地问道:“遗花公主以为,做为女子生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是拥有什么?”
姜宓怔怔地看着她。
那婢扬唇浅笑,她又用那悦耳至极的声音轻言细语道:“看来遗花公主是疑惑我等的身份啊……我们四人,是范阳卢氏的家生子。遗花公主可知道范阳卢氏?范阳卢氏乃传承了千年的世家,唐以前,连博陵崔氏都不配与我范阳卢氏联姻……遗花公主现在可知我范阳卢氏了?”
也不知怎么的,听她这么一说,姜宓却突然间不自卑了。她定定地看着这个自称只是范阳卢氏的家生子,却显得比清河公主还要贵气的美貌婢女,又转头看向另外三个同样贵气同样不凡的美貌婢女。姜宓想了想后,认真问道:“你们想跟我说什么?”
没有想到姜宓会这样直接,四婢一楞。
就在这时,崔子轩进入的厢房门突然打开,那位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抿着唇走了出来。
看到自家姑娘出现,四婢老远便姿势极美地行了一礼。
那绝色美人过来了,在她娉娉婷婷而来之际,四婢一直没有直腰。不一会功夫,那绝色美人便从姜宓的身边擦了过去,她脚步有点快有点急地下了楼。
目送着自家姑娘离去,其中两个美婢迅速跟上,剩下的两婢则看向姜宓,其中一婢轻言细语道:“遗花公主,刚才你失礼了。”
她话中的意思,是怪姜宓没有行礼吧?
姜宓转头,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另一婢则在那里口气轻慢地说道:“遗花公主来自乡下,定然无法明白‘范阳卢氏’和‘五姓七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中,含了太多的轻鄙!
不止是这两婢,侯在远处的几个身量高大,气量轩昂的护卫,这时看向姜宓的眼神中有也着几分轻鄙。
而且他们的这种轻鄙,不完全是鄙视,那怎么形容呢?那就是看一粒微尘,看一个愚蠢不知道高低的乡下贱民的不屑!是的,是不屑!
所有人都在不屑地看向姜宓。
突然间,姜宓有点怒了。事实上,自从崔子轩二话不说便提步上楼,连等也不等她一下便直接入了那厢房时,姜宓便有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憋闷。
她形容不出,却第一次渴望发泄。
于是,姜宓朝着两婢,以及那些护卫看了一眼,在对上他们那高高在上的表情时,姜宓眨了眨眼,很认真地说道:“可是,我前阵子看邸报,上面明明写了,朱梁篡康时,杀范阳卢氏子弟三人,李存勖建立后唐时,又灭范阳卢氏一旁支。刘知远的大汉国建立时,范阳卢氏卢丛之死了。吴越一地,范阳卢氏卢说暴疾而亡,南唐去年春三月,范阳卢氏嫡系卢元被杀……”
姜宓那清脆而有点刻板,仿佛正在宣读邸报的声音明明不大,可站在她身边的两婢也罢,侯在不远处的几个护卫也罢,连同厢房里原本交谈热闹的几位公子包括崔子轩在内,都陡然的安静了!不知不觉中,一人推开了厢房的门,由着姜宓那清脆的宛如宣读的声音静静传来,便是刚才急走下楼的那个绝色美人,这时也呆呆地站在楼梯口处,脸色煞白着……
姜宓继续背道:“去年春九月,范阳卢氏的卢子秀从南唐往吴越时,卒于长江之上……”
姜宓一口气说了十几个事件后,她仰着头看向一个从厢房里走出的贵公子,清脆而好奇的向他问道:“你们范阳卢氏的人特别特别多吗……可就算特别特别多,也禁不起这样损耗啊?天下间这么多国家这么多年发出的邸报,我才看了五十份不到,里面记载的你们范阳卢氏的子弟,就死亡达到了十八人,损耗的旁支达到三支……如此巨大的死伤之下,你们为什么不去想法子规避,却有精力与我这个不重要的小人物计较呢?”
那位生得与楼下的绝色美人有几分相似,有着与崔子轩完全不同的阴柔极致之俊的贵公子,突然觉得口中干涩得厉害!
事实上,脸色煞白,口中干得厉害的不止是他,几位公子这时呆若木鸡,楼梯间处的那位绝色美人脸上的骄傲一洗而尽,站在姜宓身侧,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两婢唇瓣毫无血色,那些轩昂高大的护卫一个个额头汗出,便是崔子轩,这时也怔怔地看着姜宓,他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姜宓一样,眼神专注至极!深邃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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