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愈大。
天气愈冷。
苍穹灰蒙蒙一片,似有一张灰暗的帷幕,兜住天穹。
“周先生爱好书法,喜欢收集笔墨纸砚一类的文房四宝。有一日。他从一个行走四方的游商手里,购得了一只笔杆上雕刻草体虫书的毛笔,便喜不自禁,日日拿出来把玩。我与周先生都修习虫书,自然认得那毛笔上的虫书文字,认出了那根毛笔的来历,是出自于万年之前的九崇山一脉,多半是一件仙门宝物。我与周先生,都知晓毛笔珍贵,更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便决定将此事瞒住。未曾想到,千算万算,家贼难防……”
此时此刻,横江说话之时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枉然,道:“这女人布了个局,毒害了周先生,又嫁祸于我,还请来了官府的人作见证。周先生本就是和宰相政见不和,再被罢官,扯皇都官府的人,都是宰相一系,自然不会听我的解释。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我,说要将秋后处斩,当时夜黑风高,我寻着一个机会打翻了周先生养蜂的蜂箱,借着蜜蜂蜇人,场面混乱,翻墙逃走……”
知人知面不知心。
廖长空心中微叹,她叹息的却不仅仅是横江的经历,更在叹息横江在经历过这等事情之后,只怕他心里对于女子,多半会有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芥蒂与提防。
成碧君眼中满是阴毒,眼珠子一转,竟又生出了诡秘的心思。
“当年之事,早有论断!此事铁证如山,任凭你舌灿莲花,也蒙蔽不了天下世人!周先生本就是你毒杀的,当时你被我撞破了此事,便恶向胆边生,甚至还要玷污我。若非我宁死不从,大声求救,引来了街中巡逻的皇城禁卫,只怕这周先生的府邸,早已被你改成了横府!”
成碧君却对此嗤之以鼻,大声呼喊,道:“如今你修炼有成,打上门来,就算你杀了我,也堵不住世间悠悠众口!你有种就将你师门的来历说出来,我倒要看看,等你师门知道你横江做过这等禽兽不如之事以后,会不会将你逐出师门!”
她之所以大声宣扬,就是要让今日来此看热闹之人,都把横江当做禽兽不如之辈。如此一来,她就算被横江一剑杀了,也能在世人心中,给横江立下一个人面兽心的印象,让横江臭名远播。
“铁证如山?”
横江摇了摇头,戏谑一笑,道:“识别多年,你倒是越的心机深重,竟能未卜先知,知道今日之事,我必有如山铁证,来告慰周先生的在天之灵。”
成碧君冷冷一笑,不再多说,只是心中想道:“皇都乃天子帝都,国师必已只道此事,只等国师一来,便让你饮恨当场!”
横江将当年之事,对廖长空略略说了一说之后,便不再多言,更懒得和成碧君多费口舌,只将衣袖一甩,手底下洒出了十几颗金豆豆。随着一道道金光出现,金豆豆变成了一个个仙门护法神将,朝横江躬身施礼。
大雪挡住了阳光,虽是白昼,阴兵也能行动自如,飞进了府邸当中,四处搜寻一番,不一刻间就搬出了一张供桌,再在供桌上拜上了诸多祭祀用的果品香烛,以及一个灵位牌,上面写着:周公舎予之灵位。
周公便是周先生的尊称,至于舎予则是周先生的名字,他本就叫做周舎予。
横江走至供桌前,定神看了看灵位,却闻到了灵位上淡淡的香火气味,这让横江神色遽然一变,转身看向成碧君,喝骂道:“你这贱人!也配祭拜周先生?”
无需横江出手,立时就有一个护法神将飞了过来,对着成碧君抬手就是一巴掌,将断了腿跪在地上的成碧君,打得身躯一歪伏在雪地里,五体投地,对着供桌灵拜了下去。
这等鬼神,横江祭炼了十余年,早已和横江心意相通。
不必由横江施法指挥,周围又飞出了两个鬼神,一左一右来到成碧君身边,他们先是将成碧君上半身稍稍拉起,再一手抓着住成碧君的肩膀,一手按住成碧君的脑袋狠狠地上撞去。
成碧君光洁细嫩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凝雪成冰的汉白玉地面。
砰砰砰……
血肉之躯,怎比得上汉白玉坚硬?
成碧君头脸之上,血肉模糊,先前颐指气使的国师夫人态势,荡然无存,而她那高高在上的贵妇人风华,也已烟消云散,如同丧家之犬。
横江不愿多看成碧君一眼,他默默的拿出供香,点燃了三根,插在香炉里,再以仙门中人布道做法的礼仪,焚香祭祀周先生。
直到成碧君奄奄一息,气若游丝,护法神将才将她放开,丢死狗一样抛到一旁。
“先生在上!学生回来了!先生教诲学生,处世要以仁恕当先,能仁则仁,能饶则饶,能恕则恕。可惜,学生天资平庸,生性鲁钝,以至于治学不严,只怕此生难以奉行先生的仁恕二字,如今我只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横江手捧供香,朝供桌灵位拱手一拜,道:“今日,学生打断了这贱人双腿,押着她给在此磕头谢罪,接下来还要大开杀戒……凡此种种,都已辜负了先生的谆谆教诲,还请先生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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