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般形成一片密集的雪柱,长着眼睛似的向河岸两边疾速漫开。
谭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两腿猛夹,想让坐下那匹已显狂燥的战马赶紧向前冲出,避开从河里蔓延过来的、如妖邪般的无数雪柱。
战马堪堪冲出两步,谭渊便听到了人生中最后一道声音,那是在自己马蹄下发出的爆炸声;也看到人生中最后一个画面,那是白雪夹着黑泥迎面射来的画面。
…………
朱棣冲得也很疾,在白河水重现天日的刹那间,他已冲到距离河边不足五十步的距离。
眼前的遽变让朱棣坐下战马惊嘶扬蹄,而戎马一生的他竟然被重重摔在了雪地里。
身后的军卒被眼前情形唬得没了魂,怔过之后便拼命向后退;十万人的兵阵绵延数里,前后军卒不可避免地堵在一处。
漫上河岸的冲天雪柱速度奇快,瞬时在军卒阵中炸开;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有人倒地。
朱棣倒在雪地里,但眨眼便飞了起来——被马和单臂夹着腾身而起。
马和并未搞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和感觉到了伤及性命的危险,于是奋力向后狂掠。
乾元宗易道功法的地阶和人阶实力相差极大,但地阶的身手他让借助军卒的肩头、脑袋飞掠还是不难;而且,飞掠的速度到底超过身后那些持续的闷响。
掠出近三百步后,马和听到身后终于安静下来,于是将面无表情的朱棣放了下来。
与此同时,乱轰轰的兵阵也随着身后的安静而安静。
朱棣仍是面无表情,大步向前走去;军卒纷纷让出道来,等其过后又慢慢合拢一处。
朱棣站到了兵阵前端,虚起了双眼。
河东岸一百多步范围内已是黑红杂乱的一片狼藉,倒地雪地上的军卒身上还冒着黑烟,偶尔会有雪水与火星的碰撞。
白河里一片安静,甚至连一声惨呼都没有;两里范围内是占据八成的死尸和残存两成的冰块;两里外仍是厚厚的积雪,上面布满着长达数十步歪斜凌厉的裂缝。
河西岸亦是黑白相杂的凌乱,其中零零散散有三百余骑燕兵,在原地无声地打着转,不知是被吓丢了魂,还是被震聋了耳。
朱棣示意马和找来战马,翻身而上。
毫无征兆的,甚至是莫名其妙的,谭渊的两万大军就此覆没,自己的兵阵也瞬时折损一万人有余,但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惊惧、愤怒、泄气、消极等神色。
他将猩红长毛披风解下,再一刀划为两片,然后沉声道:“随我去斩下李景隆的头颅,替兄弟们报仇!”
…………
白河西边的雪地尽头,都督陈晖将右手轻轻划下。
令卒将旗帜一挥,黑压压一片人马便向白茫茫的雪地东面滑动,像是巨大白布上一滴滚动的墨珠。
这滴墨珠是十五万大军。
陈晖在激动的同时,也对李景隆大将军心存感谢。
感谢大将军匪夷所思的地雷阵,感谢大将军给予自己的这份军功。当然,所有的感谢都可以归于一处,感谢大将军细到毫巅的策谋。
郑村坝确实有兵,但不是伏兵;真正的伏兵,便是自己屯在白河西侧五里处的这支队伍。
郑村坝不过是多造了几个灶,多搭了几顶帐篷,朱棣便中了大将军的计。白河的伏兵确实因隐蔽藏身而受了些严寒摧残,但能打朱棣一个措手不及,显然是值得的。
看到白河的战况,陈晖更加肯定。
等哨军报上敌情,陈晖再次叹道:“不费一兵一卒便暂敌三万余,大将军真乃神人也!”
偏将刘云提醒道:“据雪中痕迹看,朱棣应当是兵发两路,沿河而去。”
陈晖轻笑一声:“他的辎重一行还留在东岸,显然已成惊弓之鸟,亡命溃逃罢了。我们且东去袭击他的辎重,彻底断了他的粮草后给吧。”
刘云领命欲行,却又停下马来。
同时,陈晖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应当溃散的燕军,出现在白河西岸南北两侧的雪地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