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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的客房很多,但此时只有一间还透着光亮。
静女抱腿坐在椅上,微微低着头,面对着她双膝上平放着的那本《参同契》。橘黄的油灯从侧方照下,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像是一道精致的剪影。
从这个面画看来,她应该是在非常认真地看书。
但第五安觉得有些好笑,轻轻合上手中的《周易直指》,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静女抬起头来,认真说道:“我在看书啊。”
第五安指着静女膝上那本书,笑道:“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这一页一直都没翻动过……”
静女将右手支在膝盖上,托着脸蛋,认真说道:“你说的,看书要思考才会有收获,我现在还在思考。”
“思考?”第五安怔了怔,想到了一件事情,心情瞬时有些低落,半晌说道:“看书真的很有用。”
静女不是很明白,扑闪着眼睛看着第五安。但第五安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因为不好解释。
六百年后的事情,怎么好解释?
任何思考,都源于已有的知识和信息;没有任何知识信息为基础的思考,只能叫瞎想。第五安觉得这二十余日来,自己每天都在瞎想。
如果当初……如果六百年后,自己多看些书就好了,那样就知道是谁向朱棣告的密,而朱棣又是怎么应对的。
只有知道这些事情,才能推测到李景隆有可能怎么样去做。
就像一个处在黑夜里的人,知道前方会有危险,但看不到是什么危险,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危险。
这是一种煎熬。
历史上朱棣自然会起兵成功——不成功又怎么能够靖难?但李景隆会不会让朱棣成功起兵?他会不会将历史上那个向朱棣告密的人提前给灭了?他会不会采取其他方式来对付朱棣?
这些都不是靠现在的瞎想所能解决的问题。
第五安回过神来,见静女怔怔地看着自己,叹道:“夜已深,明日再思考吧。”
静女脸上露出一丝委屈,道:“怎么每次都赶我走?给你说了,徐姑娘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炼功,我回去会打扰别人。”又瞪上一眼,道:“你倒是脸皮厚,也不怕打扰别人。”
这话里含着两个别人,而且静女说得不是很清楚。但经过二十余日的相处,第五安已经习惯了什么也不想的静女,习惯了她思维和语言的跳跃,所以知道她说的最后一个别人不是指徐姑娘。
而是指张信。
第五安笑了笑,有些无奈。
在不知道怎么做的情况下,自己只有将并不能确定是告密者的张信当作重点。对自己这种做法,第五安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但不这样做则会感觉更加煎熬。
聊胜于无而已。
这个聊字有两点略微的意义,一是通过自己不断的话语引导,争取让张信对朱棣的印象略微好一些。而事实上,他感觉张信对朱棣的印象确实越来越好。
二是张信毕竟是都指挥使司的佥事,如果李景隆真的使什么手段让朱棣遇到不测,那么到时就算张信不能主动给予朱棣帮助,至少也有做回华容道关云长的可能。
第五安记不得靖难之役开始的准确时间,但知道快了,因为眼下已是七月初三。在后世记忆中,朱棣起兵应该距离这个日子不算太远。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第五安忽地起身,说道:“我出去一趟。”
这句话很突然,而且是在夜深人静的亥时,但静女并不吃惊,只是有些迟疑:“其实,我刚才真的一直在思考,而思考的收获就是……燕王对你好像没有以前热情了。”
第五安怔了怔,道:“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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