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迟疑一般顿了片刻,马首相交接耳半晌,后面骑兵缓缓地走出林地,仿佛渡桥是英勇就义般踱马而来。
接近了燕北定睛一看,领着先头骑兵的不是从前的顶头上官王政还能有谁?
王政也见到了这边的燕北,比起并马的另一骑,他要光棍的多,什么话也不说便奔马而来,离近了翻身下马缰绳丢的无比顺畅,兜头便拜了下来,抬起头满眼的感激,“二郎啊,见到你兄长的心里就算有底了!”
燕北话不多说,尽管此人心胸不足城府亦短,但对他有提携帮助之恩,当即不摆任何架子一把将王政拉起,把着手臂对王政问道:“怎么就这几百骑,张公和乌桓人呢?”
王政一脸嫌弃地摆手,拧着眉头扭着嘴说道:“一帮胆小鬼罢了,张天子和将军都在乌桓人的兵马队列里,咱们汉人弟兄就剩这么多,被派出来探路……他们还不是怕你在这儿把他们杀了。”
说罢,王政脸上一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二郎不会真打算把我等于此地都宰了吧。”
燕北的脸上有些僵硬,看着风尘仆仆的王政皱眉道:“兄长将燕某当作什么人了,何出此言?”
“玩笑尔,玩笑尔!”王政摆着手,指着自己首级叹气道:“王某这颗脑袋,如今也值得三百购赏了,弥天将军与张天子的首级更是被幽州刘虞以三千与五千金购赏……二郎你若是在这打上一仗,便是万金入怀了。”
王政一脸坏笑,但燕北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王政是个没见过钱的人,两年前见到五块金饼便乐得合不拢嘴,更何况如今数俞万金。
玩笑归玩笑,但说到底玩笑话是怎么来的呢?
人的心底不往那边想,便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种玩笑的。
燕北应付着敷衍了王政两句,后面打马的骑兵队也到了,为首一骑正是先前与王政并马的陈扉。这人以前曾坚定地站在潘兴身旁,甚至也曾想过一同埋伏燕北,因此他知道燕北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只是站在一旁是一声不吭。
当骑兵列队,燕北粗略望过去大概只有七八百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当初二张起兵之时,麾下汉儿过万,单单一个中山国在起兵后便有汉军数千,这还不算他燕北的部下。
可到了现在,只剩下这么寥寥七百余。
原本最宝贵的性命,在战争中变得极为廉价。
“兄长,既然张公已到近处,还请速速传信吧,一路追赶太过劳累,老大人年事已高……入了辽东,辽水自有燕某在此阻挡。”
就从这伙七百余的汉骑的模样,燕北就能想到张举与张纯这段日子过得肯定并不快活,实际上燕北也不想让他们快活。就像今日王政的样一样,见到自己只觉得心口一松,不必再被公孙瓒追赶,可他根本无暇去思索,为何燕北没在大战时作为他们的援军加入战场,反而远远地掠过他们,成了今日的辽东之主。
王政想不到的东西,相信张举与张纯是能想到的。
很多时候事情只有在冲动之下,因为思考并不全面,才能依靠着心底里一涌而出的激情做的漂亮。若思索前面,太多太过,谨慎小心,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好的。但或许不是那么好听。
到这时候,燕北望着辽水河畔茫茫渡河的乌桓长幡,听着轰踏的马蹄砸在青石桥上带出的声音,心中却在想象着那一日若麾下兵马听命留在冀州,不参与北面的战事,若他的部下能再自私一点,眼睁睁看着他向北送死。
或许燕北的故事,会更完美一点……没有多余的思虑,他才能保全自己的人格。
可仅仅是别人的一念之差,让他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让他做不了忠志之士,只能做现在这样一个为了争夺一片生存领地,甚至做好了向曾经袍泽挥刀打算的人。
他早就不是一个亡命徒了,在做出鲜卑大迂回决断后的他也不再是一名豪杰,不提接到张举张纯丘力居之后短暂的虚与委蛇,他知道在这个满天星斗的仲夏夜里,他很难再想从前一样骄傲。
他要救张纯,而在救下他性命之前便必须要陷张纯于不义。
因为他要做一名统治者,不允许张举威胁到他的地位。而前日写给刘虞的书信中……他要用张举的首级换取张纯的性命。
闷热无风的夏夜里,燕北希望四面的墙壁里也像天气一般难以透风,只因他的对面坐着一位老者。
端起盛着甜浆的碗,燕北一饮而尽,心头却无比冰冷,“张公,您曾要燕某不负于您,如今燕某……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