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荆长宁启唇,想劝他去歇息一会,话到口边又硬生生咽下。
如今时局,动辄便是生死,哪里有休息的心思?
风越来越大了,城墙之上,丹国的旗帜猎猎作响。
城下,关戎良挥了挥手。
又是一波攻势。
荆长宁沉默地将目光投在数里之外的那片营帐之间。
风声划过耳畔。
“郎君,你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了,要不先去睡会?”黎夏不知何时走到荆长宁身侧,皱眉担忧问道。
荆长宁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一片营帐之间。
暗灰色的营帐连成一片,遥遥之间,仿佛遮掩住了遥远的地平线。
荆长宁忽的扬起唇。
“看,这天地多辽阔!”她笑着说道。
城墙之下,死亡每一刻都在发生,城门摇摇欲坠,没有人知道是不是下一刻,死亡就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只能拼命地,用力地,去攫取那生的一线希望。
黎夏望着荆长宁在晴朗光线里的半张脸容。
她的面容间,有这两日的疲惫,然而那眼眸却极亮,像是其间藏了一颗星星。
“郎君,你怕死吗?”黎夏忽的问道。
战场,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着生命在流逝,慷慨激昂的,绝望无奈的,笑的,哭的……
“怕。”荆长宁的目光依旧落在云国军队的营帐间,不曾有丝毫晃动,她定定答道,“所以,我不会死。”
黎夏心中一晃,眼中忽的泛起些酸涩。
她说,她怕……
原来,她并不是像她表面的那样,冰冷无情,若无坚不摧的利器。
黎夏心头一阵阵酸涩翻涌,忽听见女孩子清脆如黄鹂般的话音。
明媚的,阳光的,充满最靓丽的气息。
“看,天上有一只鸟!”她目光亮亮,指着湛蓝的天际喊道。
天上有一只鸟。
迎着愈来愈烈的长风,扶摇而上,像是一只活泼的精灵。
黎夏顺着荆长宁的指尖向天际望去。
那是一只白色的鸟,攀延着风的轨迹,不住地向东北方向滑翔。
黎夏转眸对上了荆长宁明亮的眼睛,微微失措地憨笑。
天地间,两国交战,血雨纷飞。
她说她怕死的,然后兴奋地望着天空一只鸟。
像是发现了一件很有趣很有趣的事。
城楼之上的何桅,目光怔怔地落在天际上。
他认得那只鸟。
当初,便是那只鸟,将他从那座被遗忘的千勤城中拉了出来……
他转眸间,便见荆长宁挥手,笑得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思绪兀兀,然而云国又一波攻势到了,他将一切思绪挥却,继续投入这场生与死的挣扎与徘徊。
……
萧嵘目光悠悠地落在天际那只纸鸢上,手中,是一根细长的线。
他轻轻地晃着手腕,望着天空那只雪白的鸟,若白色的精灵般在云海间穿梭。
她应该看得见的。
他们说好的。
她会一直看着的。
萧嵘抽出腰间的剑,将细长的线割断,只见那只白色的鸟,迎着风向着东北方向栽落去。
萧嵘扬了扬唇。
脑海中浮现了她的笑脸。
她看见了这只鸟,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