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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哪怕是陛下,尤其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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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灾祸,除了伦巴,除了英灵宫里的事情……”

    “你们还做了什么?”

    “跟他……跟顾有什么关系。”

    但拉斐尔一动不动,唯有表情深沉。

    “做了什么?”

    回答少年的还是那个带着北地口音的远东人,满是讥讽:

    “他们还能做什么?”

    “一如既往,秉承秘科的优良传统,连狗吃剩的骨头都不肯放过。”

    泰尔斯和拉斐尔同时扭头看向牢房,前者惊疑,后者阴沉。

    “就像他们对所有人,包括对你做的一样。”

    顾冷笑着喊出少年的名字:

    “泰尔斯王子。”

    泰尔斯眼神一变正待开口,但是拉斐尔抢先发声,语气疏离:

    “我很想回答您的疑问,殿下,但这不是我的案子。”

    泰尔斯面色一沉。

    “不是个屁,”顾在门后冷哼开口,戳穿拉斐尔的话:

    “六年前,不就是你最先找到我的么。”

    泰尔斯眯起眼睛看向拉斐尔。

    这不是他今天第一次拒绝自己了。

    荒骨人望着闸口后的黑暗,眼神可怕:

    “殿下,您私下接触要犯已是破例了,不要再浪……”

    “汉森勋爵说了!”

    泰尔斯突然高声,打断拉斐尔的话:

    “我和你们不搭调的原因,就是永远各行其是,上下不通。”

    拉斐尔没有说话。

    但泰尔斯深深地盯着他的红眸,仿佛要撕开他瞳孔后的世界:

    “现在是个改变的好机会。”

    门后的远东人发出笑声,半是嘲讽,半是不屑。

    拉斐尔依旧沉静从容,默默承受着王子几乎能破开铁壁的锋利目光。

    “不是这儿,不是现在。”他淡淡道。

    昏暗的走廊里,泰尔斯和拉斐尔站在铁制牢门的两边,默默对峙。

    不灭灯拉长他们的影子,如两条车轨,平行延伸。

    门上的闸口拦在他们之间,幽闭黑暗,深不见底。

    “他帮过我,我欠他一条命。”

    泰尔斯只觉得自己无比冷静,狱河之罪淌过他的每一条血管,让他越发清晰地感受到这方小小回廊的方位。

    仿佛他站在油画之外。

    凝视画中乾坤。

    “如果他被关起来了,我必须知道为什么。”泰尔斯语气冷漠,却蕴藏不容拒绝的意味。

    那一夜。

    那关键的一夜。

    那个不仅仅扭转了两大国的未来命运,决定世界的政治局势,兴许还在暗中波涛汹涌,掩埋无数秘密的一夜。

    那让普提莱生出疑心,甚至不得不避开秘科的监察,私下对泰尔斯发出警告的一夜。

    很显然,顾,是其中的一块拼图。

    拉斐尔身上的气势慢慢改变,由圆转随性变得犀利危险,让泰尔斯微微刺痛。

    那一瞬,站在他的面前的不再是六年前那个将他救出牢狱,之后舍生忘死,与他共赴英灵宫的年轻人拉斐尔。

    而是身份神秘意图莫测,手段可怕危险重重的秘科特工,荒骨杀手。

    但泰尔斯一步不退,只是死死迎上对方的目光。

    “如果您要发挥同情心,那或许你也需要知道。”

    拉斐尔的声线低沉下去,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刺耳感,警告之意无比明显:

    “他害过我们,欠我们很多条命。”

    害过我们。

    泰尔斯沉默了一秒。

    “我不是要放他走,”王子面色稍霁,言语却软中带硬,渐次加码:

    “只想问清些事情——关乎璨星王室的秘密。”

    拉斐尔眯起眼睛。

    “知情守秘,”他平淡却肯定地道出曾经的秘科总管,“智相”哈尔瓦·卡拉比扬为秘科留下的信条:

    “吾科之责。”

    泰尔斯目光一厉。

    “你漏了第一句。”

    王子针锋相对,冷冷发声:

    “汝乃‘王之耳目’。”

    拉斐尔冷哼一声。

    “当你加冕为王,”荒骨人的回答让气氛更加寒冷凝重:

    “再说不迟。”

    加冕为王。

    泰尔斯面无表情。

    但在他的体内,狱河之罪重新开始沸腾,将怒意与阴冷转化成危险的兵器。

    拉斐尔立刻皱眉——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绷紧。

    “你错了,长大了的王子殿下。”

    然而就在此时,顾的声音适时响起,插入这场不友善的对话,依旧充满讽刺与不屑:

    “你和秘科不搭调,不是因为上下不通。”

    泰尔斯和拉斐尔齐齐转头。

    远东人的脸庞重新出现在闸口上,他轻轻敲击着铁门,满是轻蔑:

    “而是因为,你还是个人。”

    他深深望向荒骨人,目色阴冷。

    “不是……怪物。”

    拉斐尔表情未动,嘴角却缓缓收紧。

    “你知道吗,王子?”

    顾突然发笑,煞有介事地对泰尔斯道:

    “六年前,在龙霄城,矛区的一家旅店里……”

    下一刻,拉斐尔的手臂化出残影,按上铁闸!

    泰尔斯迅捷出手!

    但就在两人肌肤相触的刹那,泰尔斯表情一变:

    磅礴的巨力和明显的刺痛,以及一股诡异的血肉蠕动感,同时从手上传来。

    这是——

    “砰!”

    粗暴的金属交击在走廊里响起!

    泰尔斯面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死死扼住了荒骨人的手腕,但却没能阻止对方再次拉上铁闸,将顾讽刺的表情再次关入黑暗之中。

    他输了。

    狱河之罪咆哮起来,迅速流淌,化解泰尔斯手上的麻木与疼痛。

    泰尔斯愤然抬头:

    “打开它。”

    但拉斐尔的手臂如同铜浇铁铸,牢牢按死在铁闸的把手上。

    “殿下,我们关系不错还曾同生共死,”荒骨人幽幽地道:

    “请不要难为我。”

    狱河之罪再度沸腾,泰尔斯咬牙发力,但拉斐尔的手臂纹丝不动,仿佛无边黑洞,默默承受泰尔斯所能发动的一切力量。

    几秒后,心知不敌的泰尔斯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放开对方。

    狱河之罪痛苦地从他的手上消退,徒留不甘的咆哮。

    “我想我知道了,”第二王子目光如剑,直刺拉斐尔的眼底:

    “为什么你和米兰达没法在一起。”

    荒骨人眼神微变。

    “那绝对不是因为你们的身份。”

    泰尔斯冷冷道:

    “而仅仅因为你,因为你这个人。”

    “拉斐尔·林德伯格。”

    拉斐尔一动不动,连表情也冻住了。

    望着对方的表情,泰尔斯默默开始思索。

    顾没有把话说完。

    但那已经足够。

    远东人透露的信息,如一块失落多年的拼图,汇入泰尔斯奔腾不休的脑海。

    足够让他拼出下一条线索。

    下一件筹码。

    【听好了,殿下,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基尔伯特那个道貌岸然的老狐狸,绝对不会跟你说的话。】

    普提莱带着深深怀疑的警告在他脑海里响起:

    【也不会是神秘异常的秘科会告诉你的话。】

    【谨记,殿下。】

    【在这件事上,不要相信任何人……】

    “旅店。”

    泰尔斯默默望着拉斐尔:

    “顾说了,那家矛区的旅店。”

    果不其然,他满意地看到,拉斐尔微微变色。

    荒骨人沉声道:“那是他居心叵测不怀好意,试图挑拨离间,扰乱你的心意。”

    泰尔斯笑了。

    “但你跟我说过,龙霄城的秘科总部,也就是我撤离的那家矛区棋牌室,六年前也曾是一家旅店。”

    拉斐尔的手依然按在铁闸上,面色如冰:

    “我没有说过。”

    泰尔斯上前一步,轻蔑地勾起嘴角:

    “那就是你忘了。”

    拉斐尔目光一闪。

    铁闸的把手在他的指节中变形,发出金属弯折的声音。

    泰尔斯眉心一皱,他看着荒骨人那双秀气白皙的手,想起当年对方破入牢狱,一剑夺六命的惊艳出场。

    “不可能,”拉斐尔僵着脸,缓缓咬字:

    “你从哪里听来的?”

    泰尔斯不去想对方手底下的力量,重新对上拉斐尔的黯红色眸子。

    “凯伦·布克。”

    这个名字从泰尔斯的口中出现,让拉斐尔的目光越发冰冷。

    泰尔斯知道,他走对了这一步,蹊跷就在这里。

    于是王子乘胜追击:

    “他不只是那家旅店的老板,更是王国秘科潜伏在龙霄城二十年的特级情报官。在那混乱的一天里,他死于入室抢劫。”

    这一次,拉斐尔沉默了好半晌,这才一字一顿,轻轻发话:

    “谁告诉你的?”

    泰尔斯想起在龙霄城矛区的秘科总部,以及那条供他逃出掌控的密道。

    “我在龙霄城的时候认识了布克,他是个好人,但绝不可能死于抢劫。”

    拉斐尔冷哼一声:

    “你那一整天都在逃命,不可能认识他。”

    泰尔斯毫不示弱:

    “我认识很多人。”

    “而你,你只是过于无知。”

    这句从瑞奇那里学来的话,让拉斐尔久久沉默。

    “这无济于事,殿下,”拉斐尔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他的目光转移到关押顾的牢房:

    “对于您过分的请求,恕难从命。”

    看着油盐不进的荒骨人,泰尔斯越发烦躁。

    他不会合作。

    就像秘科,他们从未喜欢过王子,遑论服从。

    王子得出这个结论。

    但就在此时,泰尔斯想起了黑先知方才的话:

    【你喜不喜欢我,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不喜欢我这件事,能否超越我和你既定的位置,在你的掌控之下,带来真正的效用。】

    那一刻,泰尔斯望着不友善的荒骨人,捏紧了拳头,随即缓缓放松。

    “是啊,你说得对。”

    “你做不到。”

    星湖公爵微抬下巴,似乎毫不在乎对方的表现:

    “也许我该去找诺布。”

    言罢,泰尔斯毫不犹豫地转身,向来路而去。

    留下身后的拉斐尔盯着少年的背影,眉心越来越紧。

    泰尔斯行止如故,却刻意加重了步伐,足音回荡在黑暗压抑的走廊间,一步接着一步,如战鼓擂响。

    拉斐尔的目光越发凝固。

    一秒,两秒,王子的身影慢慢在黑暗中模糊。

    事实上,泰尔斯知晓,拉斐尔不愿或无法为他做到的事情,远离秘科多年、初回王都的诺布也未必能做到。

    但是。

    王子甩掉思想里多余的包袱,大步向前,想起乞儿时代在街头看到的、讨价还价最有效的方式。

    终于,在泰尔斯数到第十步的时候……

    “殿下!”

    泰尔斯的脚步适时地停下了。

    背对着拉斐尔,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泰尔斯转过头来,仍旧表情深沉。

    拉斐尔松开按住铁闸的手,却没有打开,而是一步一步向泰尔斯走来。

    “这件事,您无论找谁都是没有用的。”

    荒骨人淡淡地道:

    “哪怕是陛下。”

    泰尔斯心情一沉。

    陛下。

    该死的。

    【殿下,你必须这么做,也应该这么做……】

    【关于血色之年的真相,关于您自己的身世,都只能由您自己去发掘,去追查,去证实。】

    想起普提莱的警告,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想王座上的那个身影:

    “那我很乐意试试,看看我父亲怎么说。”

    泰尔斯再度转身欲走。

    就在此时。

    “萨里顿!”

    拉斐尔的话语飘荡在四壁间,成功地拦下泰尔斯的脚步。

    萨里顿。

    萨里顿?

    久未听闻的名字重新响起,泰尔斯微微色变。

    无论是落日酒吧里曾经的倩影,还是天空之崖上一跃而下的恐怖,都在这一刻袭上心头。

    “什么意思?”

    仿佛时间变慢,第二王子慢慢回头,沉声开口。

    拉斐尔站定在他身前,深吸一口气,似乎用了极大的毅力下定决心。

    “您所在意的这个远东人,顾……”

    荒骨人轻声吐字:

    “他是萨里顿家的坚实盟友,十数年来,一直暗中为‘弑君家族’做事。”

    顾。

    拉斐尔说他是……是什么?

    泰尔斯表情如故,眼眶却慢慢放大。

    弑君家族的……

    盟友?

    “您明白了吗?”

    拉斐尔回归平静,看着泰尔斯的一对灰眸:

    “在这件事上,您找谁都没有用。”

    “哪怕是陛下。”

    荒骨人眯起眼睛,咬字似铁,话语如刀:

    “尤其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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