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沉重,全身都是麻木的。
她睁开眼的第一个瞬间,惊叹刚才做了一个噩梦。重生以来的每一个噩梦都是有关于俞磊和那场车祸的,有时候有孩子哭喊的声音,或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拉着她的画面……这一次的梦,还真是挺别致。
随即更大的恐慌开始填满她空洞的心,她开始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顾染突然费力挣扎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扁平的小腹,浑身一抖。
“陆司野?”她叫出声,沙哑的嗓音像是干涸已久,绝望的腔调更是让她自己都不想再听。
不会的……孩子一定平安,那是她用尽全力去守护的骨肉,产检也是一切正常,有些指标甚至十分优秀,不可能因为这一下撞击就出什么事……不可能。
“陆司野!”她叫着,无力地拍打了一下床沿,视线里出现了陆司野的脸,四目相接,顾染突然就红了眼眶。
陆司野抿唇。
他一生中经历过很多很困难的时刻,但是此时此刻的这双眼睛……他已经确定自己会铭记一生。
“顾小姐。”一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上来,摘了口罩,手上还拿着一本记录的本子,柔和地出声安慰道:“节哀。”
“节什么哀?”顾染挣扎着要坐起来,陆司野伸手去扶,眼神始终注视着她已经扁平的小腹,沉默而坚定。
“我问你节什么哀?”顾染鼻子一酸,哽咽了几秒,胸口的疼痛比刚才的撞击还要撕裂和可怕。
窒息。
医生似乎被她的状态给吓到了,后退了一些,轻声道:“孩子还会有的,你们两个也还年轻……”
“孩子呢?”她抬头,眼泪直接砸在被子上,无声。
医生抿唇,没有回答。
医院里的死婴没有经过家属的同意,当然不会擅自处理,只是顾染现在的状态……
“陆司野,孩子呢?”顾染转手便将陆司野的衣袖拽住,语气中充斥着些许希冀。
两次了。
她第二次失去一个孩子,这一次她已经不确定自己能承受。
“在等着处理。”陆司野抿唇,开口道。
拉着他袖子的力道顿时松了。
顾染愣住几秒,突然深深吸了口气,晃了晃。
陆司野伸手将她一揽,压在自己胸膛,“你想哭就哭。”
她知道顾染关于忍耐,也已经克制了太久太久,这样的情绪足够将一个人逼疯。
顾染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呼吸都是清浅而均匀的,看起来一切正常,除了刚才那两滴生理性的眼泪之外,似乎再没有其他需要宣泄的情绪了。
陆司野转身,对着医生做了一个手势,医生点了点头。
咔。门合上了。
顾染的头动了动,陆司野伸手一按,“没人了。”
身下的肩膀一颤,隔着衣料,陆司野瞬间便感觉到了她眼睛的眨动,微微抿唇。
半晌,空气中响起了一声绝望的呜咽。
“我过不去了……陆司野。”她字不成字,声不成声。
第二个了,同样的方式,同样的噩梦,要她怎么说服自己去接受?她从来不信命,但是此刻毛骨悚然的事实让她心里的疑惑和惊惧越来越深。
为什么是她?凭什么是她?
“不会。”陆司野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生硬的安慰,但已是此刻她最需要的东西。
她扯着陆司野的衣服,颤抖的身子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哭声也溢出喉头,再也刹不住。
“是我杀了他……是我不小心……我如果当心点,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去树敌……我应该等着平安生产之后再去对付凰天……我太蠢了,是我对不起他……”
她叫着,喊着,直到筋疲力尽。
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可以安慰自己欺骗自己,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当成前世的那个。但是现在,她连安慰和欺骗都已经做不到,两次的伤痛瞬间叠加,已经达到她无法承受的高峰。
陆司野始终抿着唇,眉毛拧着,呼吸也随着她的痛哭而沉重起来。
很久之后,顾染的声音越来越小,窗外的阳光也渐渐西斜,直到伏在身上的人没了声音,陆司野才缓缓将她移动了一下。
大概是哭累了,靠着他也能睡着。
陆司野一动,将她缓缓放在了枕头上,视线触及到她眼角的泪痕,眸光一动,盖好被子之后转身踏了出去。
与此同时,医院的大门外,白大褂的医生抱着一个婴儿,迅速递到了一辆车中。
“俞总,这孩子身体弱,七个月早产,千万要小心。”医生开口道。
“嗯。”车内的人应了一句,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