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君,去岁的白沟之战若非寇准那老货行事泼辣把皇帝拖到了战场上,恐怕如今这汴京早就不是都城了,哪有什么所谓的檀渊盟约!
“唉……”秦翰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端起罗开先沏好的茶水饮了一口,至于茶水的味道如何,他是半点心情都无。
与秦翰的无奈不同,习惯果决爽利的罗开先已经在心底筹划各种行动方案以及所需注意的细节,甚至开始构想如若宋庭不肯退步,选择何处作为攻击点……
同是领兵之人,便是如此不同,受人约束的秦翰需要衡量方方面面的制肘,罗开先则只需要琢磨是否开打如何打赢,就好比一方身上带着镣铐,而另一方完全自由发挥,这样的前置对比下,即便这场会谈还没有得出结果,但两个主事之人的立足点已经先期决定了是非成败。
两次续杯的茶水饮下去,秦翰总算调整好了思路,盯着悠然自得的罗开先,说道:“咱家到底老朽矣,卫四郎你言语凿凿,咱……老夫却也不能以虚言相对……实不相瞒,老夫此来,实乃我朝陛下有意关问,你灵州一行人究底意欲何为?果为购粮一事?”
罗开先搁下手里的青瓷茶壶,坦然道:“卫某虽年轻,却还不至谎言相欺……”
“如此……”秦翰点点头,之前的几个回合下来,他也习惯了罗开先说话的节奏,“如此说来,倒是石佑之2庸人自扰……然,卫四郎此次杀戮过甚,未免有失天和。”
“有失天和?不知将军此话从何说起?”面子这东西是相互的,秦翰放缓了语气,罗开先自也不会咄咄逼人。
至少现在,他还不想与宋庭彻底撕破脸皮,毕竟……那不符合他的利益。
秦翰青白的脸色好了少许,沉吟道:“先前从你家庄院北侧路过,老夫所见尸首该有千数之多,眼见便是新正佳节3,彼等却失了性命,其父母妻儿痛何如哉?”
“老将军此言差矣!”说着话,罗开先的眼神又狠厉了起来,“卫四自问,抵宋境之后未曾有伤任何无辜之人,前日惩治杨景宗时,都未曾杀伤人命,之后更是专注于收粮之事……彼等纠结数千众,持刀枪棍棒,更有披盔贯甲者,聚围某之庄院,意欲何为?无非匪盗之事耳!此等人性命何足惜?”
罗开先可不相信眼前这秦翰是悲天怜人的老好人,所以对方话语中稍有不妥,他便冷硬的把事情揭了开来,算是不给对方任何开脱的机会。
秦翰脸上没有胡子,他只好一边捏着自己的大耳垂一边腹诽——这言语苛刻的后生小子!杨二郎等人确实没死,但还不如死了干脆,至于石保吉之子石元庆所为,更是直接被扣上了匪盗的帽子。
不过,秦翰也不是人云亦云的软货,他只是稍一思量,便故作坦然带着泣音回道:“石元庆等人行事莽撞,或有匪盗之疑,然彼等终究乃我汉人,卫四郎,你亦是汉家子,当知数百年来,我汉家人生存之不易,如今北地胡族仍旧猖狂,我汉家血裔远逊于前,若能少些内耗,实为族群幸事……不知卫四郎可否网开一面,饶恕余者性命?”
这狡猾的老狐狸!罗开先暗地咒骂了一句。
这秦翰当真不是好相与,先是以势压人,后见不成,马上改强硬为怀柔,发现用悲情牌难以挽回之后,随即便擎出了‘族群大义’这杆大旗。
不过最后这一招到底还是对了罗开先的脾胃,暗骂之后,他斟酌了一番,终于缓和了口气:“卫某非嗜杀之人,夜里俘获之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匪首深究,余者酌情……”
不同于之前东行路途上收纳的散人,眼下的宋人战俘显然很难收心,所以罗开先从未想过收为己用,实际上所谓盐帮排帮的‘江湖好汉’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这会儿倒是也算废物利用,只是松松口,便可以缓和与宋庭的纠葛。
秦翰的表情终于松弛了下来。
………………………………………………………………
注:1陕州,今日三门峡市下辖陕州区,曾经是古时东接崤山关、西接潼关、秦川扼守东西交通要道的重镇,是分隔晋、陕、豫三地的界标地。本文中,是从汴京回返灵州的中路节点。
2石佑之,佑之,石保吉表字。
3新正佳节,指春节,宋时称呼。
——————————————————
附:感谢书友“昴木居士”的微信红包打赏!
笔者微信“landbard”,添加请注明“千年书友”,谢谢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