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这老秦反手就把帽子扣回了石保吉头上,偏偏他说得有理有据,石保吉眼睛瞪得铜铃大也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朝堂上可来不得胡言乱语,无理辩三分只能在昏君面前有用。
赵恒算不上什么明君,却也不是昏庸之辈,自然听明白了缘由,兴致大增之下,正想说话,一个老迈却还算洪亮的声音想了起来。
“陛下,秦将军言之有理,老朽复议!”正是从不在朝堂上谏言的荥阳伯丁奎丁老怪。
赵恒偏坐在龙椅上,捻了捻下颌上的短髯,不置可否的说道:“荥阳伯暂请安坐,石卿休得呱噪……仲文卿家之言,乃老成谋国之言,诸位相公可有话说?”
王旦、王钦若、张奢、陈尧叟等人都默然不语,参政知事冯拯坐不住了,整了整头上冠帽,站起身来,恭然说道:“陛下,臣弹劾宗正寺3卿赵卓对宗室管教不力,致使国舅无法无天任性妄为,乃有今日之祸!”
冯拯的话音未落,与他对坐的张耆站了起来,朗声道:“陛下,臣弹劾开封府尹吴文礼治政不清,至开封府当街杀人之案于不顾,乃有今日灵州人入城之事……”
这张耆是赵恒登基之前的太子府旧臣,如今身居尚书左朴射之职,是正经的皇帝亲信,冯拯所代表的文官一众既然想把责任推到宗正寺卿身上,那么他这个皇帝亲信出面,把责任扯到开封府尹身上也是理所当然。
这下子热闹了,皇亲、文官、武将三大系统的人物都牵扯了出来,事情摆到明面上来了。
一时之间,王旦、王钦若连同陈尧叟几个打算拖延的文官也不静默了,文官众臣都开始纷纷建言,这个说开封府尹难以拘束宗室,那个又说杨景宗有损皇家之威望该当判处死刑,还有的扯上了军方,大谈武人无能致使灵州人入城肆意妄为……反正文人靠卖嘴为生,更是不乏大嗓门,嗡嗡地话语声震得紫宸殿大顶木梁上的蜘蛛网都在摇摇欲坠。
张耆等代表皇家利益的众臣也没闲着,虽说口舌不及文人,但却极其懂得击其要害的宗旨,抓住开封府内法治由开封府尹总领的要点,直接攻击开封府尹趋利避害无能失职……他们到没有把武人牵扯进来,但是辩驳的话语却始终不弱。
至于最开始被皇帝点名阐述事情的秦翰则被众人抛诸脑后,变成了静观其变的闲人。
老而弥坚的荥阳伯老丁奎则闭口不闻天下事,始终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曾经站出来言语攻击秦翰试图摆脱自己罪责的石保吉,听着文官们花样百出的言辞,彻底变成了呆头鹅。
稳坐龙椅的赵恒倒是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甚至还饶有趣味的在内心揣摩手下臣子的言辞。
自檀州一战之后,他就明白了,即便贵为皇帝,也不是能无所不为的,要不怎会会有当初被寇准那个老家伙拉到战场上的机会?
所以,檀州之战结束之后,他就想了个法子,把寇准打发出京城,如今朝内几个派系各有争执,他这个皇帝才好高枕无忧,若是让手下大臣同声和气,他这个皇帝的日子就别想好好过了。
至于眼下这事?
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事,区区杨景宗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宫内杨妃贤淑,但刘妃也不差啊,而杨景宗这厮惯会花言巧语哄骗杨妃,办的事情却经常让他这个皇帝头痛,现在舍了一个杨景宗,可以打击文官的威望、调整宗正寺,还可以整饬武人的秩序,尤其石保吉这厮,自檀州之后,嚣张跋扈,也该敲打一下,这种舍一得多的事情,怎么说都划算得很。
拿定了主意的赵恒镇定了下来,冲着身旁小黄门使了个眼色。
小黄门尖细的嗓子响了起来,“众臣肃静,陛下有旨……”
争执的大臣们顿时消停了,一个个面面相觑的无言后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众卿稍安勿躁……”赵恒慢悠悠的开始说道:“朕心中已有主见,众卿无需再议……杨景宗即刻押往宗正寺大牢,其帮闲杂佣关至大理寺监,石保吉闭门思过三月,另罚俸三载,宗正寺卿赵卓去职,开封府尹吴文礼尸位素餐,去职,由尚书省申斥,派往外省……”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半天不得言语。
皇帝拿定了主意,舍了一个杨景宗,然后各打五十大板,谁能有意见?
……
夜里戌时,紫宸殿烛火熄灭,众大臣纷纷返家。
秦翰裹着披风,坐在一顶肩舆之上,有些无语的仰望星辰。
他有好多谏言根本没机会诉说,想起之前吵得头痛的场面,再想想白日灵州的一种面孔,不知道心底怎的涌起了一阵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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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仲文卿家,仲文,秦翰表字。卿家,唐宋时期皇帝对臣子的尊称。
2而立之年,古人讲三十而立。文中秦翰讲‘尚未及而立之年’意为罗某人年轻。
3宗正寺,专责管理皇族事务,明清时称作宗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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