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开先的大婚三日礼总算告一段落,灵州营地内的人们却并没有猫冬赋闲的时间——像这个时代大多地方的大多数人一样,只不过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多数地方的人们是被饥饿或者所谓的统治者所驱赶,灵州人的忙碌则多是为了把控自己的命运。
灵州人的多数总是在不停地忙碌着,外围的几个矿场处,总是穿插着凿石的叮当声与人们的吆喝声,只要不是大雪封路,主营地与几个矿场之间,总有川流不息的马车奔行,南方的工坊内也总是叮叮当当或者嗡嗡地响个不停,叮叮当当自然是锻铁匠们在敲击,嗡嗡声则纯粹是新近试制的风机的古怪动静,十几个马场内,各种牛羊马匹骆驼加上不断吆喝的人群同样喧嚣得很,更不用说各个忙碌的军营,每天作训时整齐的吼叫声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罗开先这位将主同样不是充做吉祥物的摆设,当然他也不是甩手掌柜的性子,从婚礼结束那天起,连续半个多月,只有在李姌或者葛日娜催促他的时候才能闲下来休息一会儿,别的时间全部被营地内各种各样的事务占满了。
首先是北方兴州战事的完结,还未等贺客们全部离去,罗开先就陷入了收尾战事和安置俘虏的杂务当中。
封赏军功的事情简单,安置俘虏的事情其实也相当简单,因为早在开矿的时候就考虑了用工问题,所以准备工作做得足够充足,从兴州逃离出来的一万多人全部被安置了下来,具体的工作自然有人去做,有武力做保障,纪律约束和不劳者不得食的原则下,一切都显得水到渠成般容易。
罗某人在巡视的时候才发现,这些所谓马家的部众其实来源非常混杂,可以说囊括了所有他能够想象得到的族系,至于说所谓绿教的信仰,他们远没有中亚那么虔诚。罗某人召见了一些有点影响力的俘虏代表,发现对这些流离之人来说,能够吃饱穿暖比什么神明都要重要。
带着这种看法,他又接见了兴州王曹两家的使者,比起之前马家使者马玄机的阴恻,王家的二子******和曹家曹义兴的使者魏刀儿两个人给他的印象就好得太多了。
或许是之前骑兵营和斥候营兵不血刃地解决了马家震慑了太多人,******和魏刀儿在罗开先面前毕恭毕敬老实得很,两方很容易就达成了夏季之前互不侵犯的约定。
至于之后王曹两家如何谋划,罗开先并不清楚,反正他暂时没想过马上派兵驻扎兴州城,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奔波了一路的战士再征战一个冬天。
对于罗开先的决定,没人开口询问,不仅仅是没人敢,而是根本没人想,罗开先这种想法也没法主动向任何人解释,也没必要去阐说,这就是这个时代一个掌握了民心与军队的将军的威信。
忙了几天军务之后,罗开先又把精力投入到了工坊,这是灵州营地除了军队之外最重要的另一个核心。
如今的工坊虽说还是草创,但仅仅是占地面积就已经是当初唐人老营里面的十多倍,而且除了铁作、木作、皮作之外,又多了太多令外人看不明白的东西,比如很少有什么动静的纸作、比如整天传出各种杂乱或香或臭气味的皂作、比如车流不息拉着各种古怪物事进出的油作、还有一处营地内所有男人都想钻进去一探究竟的酒作……
这样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只是很可惜,在罗开先的鞭策下,战士们都在忙于训练或者各处驻防、工匠们都在不同的作坊分门忙碌,又有军法处那帮大爷到处瞪着眼睛巡视,绝没人敢在工坊里面四处乱窜,要知道每个工坊自建立之日起就有实名到人的登记号牌,丢失了或者损毁了都会被追责,每个号牌都有不同的符记,标示着不同的出处和权限,想要乱窜?等着蓝眼睛魔鬼的手下用鞭子和蒙眼伺候吧!
工坊的面积扩大只是表象,内里的不同其实只有内里的老人才会明白,首先被潜移默化改变的是新的度量衡制度得以全面施行——罗开先用自己的身高(这也是罗某人暗地里比较惬意的,他的身高原本就是接近两米,所以拟制的新规格与后世的区别并不大)做基准定了“米”的概念,然后就是向下细分了分、厘、毫、丝,向上设定了里(千米),并由此重设了面积与体积的理念与度量单位,然后又衍生了克、两、斤、吨等质量或说重量单位,这个度量衡的适应期从两年前开始,到如今的全面施行,才是工坊的最大改变。
随着度量衡改变而来的是各种量具,尺子的名称依旧,但上面的刻度却已经完全不同,规格精度与涵盖范围也有了更多改变,比如兽皮卷制的百米尺、皮绳编制的千米绳,还有向下细分使用的卡钳、用了螺釦的粗制千分尺……
诸如此类的改变使得工坊内的效率大增,而原本的简易流水线操作概念更是得以完善,尽管一路奔波不停,但工坊内部的工匠可是并没有停歇过,因为勿需担忧安危,他们在路上的时候就没有停止过讨论,虽说他们并不是什么有名望的数学家,但却是心灵手巧的工匠,有着各种各样的实践经验。
一到灵州,多数人手忙着盖房搭屋,一群大匠们却在忙碌实现心中的想法,新鲜的玩意儿就开始不断涌现出来,比如更适合减少车轮与车轴之间磨损的轴承、更加轻薄与坚韧的弓簧结构,更加有效的刹车减速装置——装满矿石的四轮马车下坡的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新鲜出炉的皮带传动装置——用来给炼炉上料或者加煤……随之出现的还有齿轮和螺釦两样不是很起眼的“小工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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