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都好好过日子,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把她留在这里。”
唐言蹊说到最后,努力攀住男人的脖颈,吻上了他薄而色浅的唇。
在这修罗战场里。
在庄清时的注视下。
有些急躁,有些不安。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把舌尖送进男人的口腔。
与身后漫天的炮火灰烟相衬,竟有种,末日相拥的绝望。
“没有人会知道是你把她丢下的。”唐言蹊退开几分,眨了眨眼睛,音色娇软,誘惑,“就算有,你在危急关头保护了自己的妻儿,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仰止,你就当她死在这里了吧,我们两个离开,就我们两个,好吗?”
巨大的恐惧攫住庄清时的神经,她频频摇头,失声道:“不,仰止,不可以……”
男人没理她,只是望着唐言蹊。
许久,闭了下眼。
唇翕动,弧度轻飘飘的,洒满夕岚雾霭般的凉薄,“言言。”
“嗯?”女人莞尔,笑得甜美。
“你是真的肚子疼吗?”
他以阐述的语气,提出一个问题。
笑容僵在脸上。
唐言蹊能感觉到心往谷底跌落的瞬间,整个人如同失重。
她的手还攀在他肩头,男人却已经把她的双脚放在了地上。
她站稳,愣了几秒。
忽而目光晦涩复杂地望着他。
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轻动了下嘴唇,笑得袅袅如轻烟,不死心道:“就算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可能性是假的,你肯拿我万分之一的危险去冒险?”
陆仰止单手摘下了一直挂在左肩的枪,鹰隼般的眸子一掠北面的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膛开枪!
一弹嵌进了石头里,石面裂出蜘蛛网似的缝隙,吓得庄清时尖叫了好几声。
男人却面无表情地收回枪,冷声道:“出来。”
空气凝结静止。
唐言蹊和庄清时都怔住了。
他在和谁说话?
那石头后面——有人?
短暂的静止过后,石头后方果然慢慢荡出一道影子。
一道高大魁梧的影子。
庄清时看到那人的脸,顿时花容失色,不顾腿上的伤,硬生生地撕扯着伤口也要躲在陆仰止的背后,不停地颤抖,“是、是他!”
陆仰止架好枪,对准那人的头颅,眯着鹰眸,“谁。”
檀黑的眼睛好似被泉水洗濯过的玉石,冷得触目生寒。
男人却咧嘴一笑,看也不看陆仰止,只对着庄清时,暧昧又露骨地说道:“庄小姐,是我们哥儿几个没把你伺候爽快么?这是要去哪?”
陆仰止沉了脸,是个男人就懂他这话里的羞辱和深意,他厉声问:“是你伤了她?”
“是我。”对方坦然道,“不过,也是为了陆三公子你。”
他抱臂浅笑,分毫没把黑洞洞的枪口放在眼里,“我家大小姐对你一心一意,论家世门当户对,论感情情比金坚,你居然还公开和这个婊子订婚。她抢了我家大小姐的男人,我怎么能容她?这都是为了我家小姐,反正现在庄清时脏了,以你陆三公子的身份,应当不会捡个被人玩烂了的垃圾回去当太太吧?”
庄清时不停摇头,流泪,“仰止,我没有,你相信我,我没有!他们是想要强迫我,可是我……”
把刀插进了自己的腿里。
为了清白和名节。
她在所不惜。
陆仰止的重点却不在这里,他对着那男人,目光愈发逼仄阴沉——像是在清水里点了一滴浓黑纯粹的墨,瞬间散开令人心惊的暗色,“你刚才说,你做的这些事,是为了谁?”
“我家小姐。”对方勾唇。
“你家小姐?”
“喏,就在你身后。”
话音一落,空气第二次结了冰。
陆仰止没有回头。
唐言蹊静静看着他不回头的背影,低声轻笑。
这次,是真的坐实了吧。
“言言。”他却叫了她的名字。
唐言蹊忽然觉得心里无比平静,平静的没有起伏和波澜,平静到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血脉还在跳动。唯有疲倦漫上心尖,渗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没动,扬唇,用笑音挤出一个上扬的,“嗯?”
“告诉我,你不认识他。”
男人冷漠的字眼到底是扎在了她的耳膜里。
带着万夫莫开的笃定。
唐言蹊于是道:“我不认识他。”
确实,在来英国之前,她不认识他。
男人一笑,凉薄的一个“呵”字,拉得绵长。
庄清时听不下去了,“仰止,这个人叫乔治,他是唐言蹊的人,他口中的大小姐就是唐言蹊!你好好想想,你认识唐言蹊这么多年了,你见过她父母吗?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们结婚的时候她爹妈都没出席过婚礼,你好好想想啊!想想这都是为什么!正常人的父母会连女儿的婚礼都不参加吗?除非、除非他们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交易,除非他们害怕和权高位重的陆家有所交集!”
——你认识唐言蹊这么多年了,你见过她父母吗?
唐言蹊在心里漠漠地想,她自己都没见过几次,陆仰止又怎会见过呢。
不过庄清时这一番话,说得倒有理有据,令她无法反驳了。
对面的人板着一张忠臣名将、一心为主的脸,狠狠剜了庄清时一眼,“你这个臭婊子!老子当时就应该找人干死你,省得你又在这里挑拨离间!”
话都没说完,就见一直沉铸如山峦般的男人转过身,一步踏到唐言蹊身前。
那目光,该怎么形容。
唐言蹊光是与之对上,就有了种万箭穿心的痛楚。
陆仰止无疑是个很擅长收敛情绪的人,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俊脸上也没泄露出丝毫的怒火。
可是唐言蹊何其懂他。
眉目间遍布的阴霾和狠戾,就是他情绪即将被推上顶峰的蛛丝马迹。
庄清时只能看到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侧脸,怕他又轻信了女人的话,便大喊道:“陆仰止,你不能再信她了!你忘了这些伤都是因为什么,你忘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忘了地牢里那些无辜的孩子老人了吗?你忘了这个世界上所有受苦受难的人吗?”
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你看看啊!你睁眼看看!你看看这条路上的鲜血,你听听外面的枪声炮声!就算那些人都与你无关,那厉东庭呢!厉东庭是你的兄弟啊!他是因为什么才冒着丢了命的险跑到这里来打击罪犯,如果你给了罪犯宽恕,你对得起那些死在这群畜牲手里的英灵吗!”
最后一句话,让男人的胸膛微不可察地一震。
陆仰止眼前仿佛滚过什么画面。
是在枪林弹雨中,最后两名战士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把他送进地牢铁门的那一幕。
他还能回忆起子弹嵌进血肉的声响。
他还能记起最后一名战士咬着牙嘶吼着引爆了身上炸药的场面。
——如果你给了罪犯宽恕,你对得起那些死在这群畜牲手里的英灵吗?
青山处处埋忠骨,无须马革裹尸还。
唐言蹊听着庄清时的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她还以为这女人只知道儿女情长,没想到口才竟也有这么好的时候。
想着想着,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她一笑,陆仰止的脸色就更冷更沉了,好似数九寒天,飞着鹅毛大雪,“我一直没有问你,是因为我相信,即使这些罪行和你父母脱不开干系,那也不代表你就知情。”
“可是言言。”他开口,问,“你刚刚,为什么让我把庄清时留在这里?这不是你做得出来的事,你叫我把她留下,叫不管她的死活——她做错了什么事,让你恨她恨到,非让她死不可的地步?”
他的声音还是很温和的,像是每次在家里和她说话时,叮嘱她多吃些蔬菜,多喝些牛奶那样,带着深藏不露的宠爱。
但是空气太冷了。
他的每个字穿透空气敲打在她耳膜上时,就已经凉透了。
“因为她跟我抢你,”唐言蹊露出贝齿,笑得自在潇洒,吐字却带了万分狠劲儿,“所以我巴不得她死在这里。”
脑子里紧绷的弦蓦然断裂,陆仰止伸手擒住女人细腻光洁的下巴,勾唇凉薄地笑,“所以,也是你让人监视她,绑架她,甚至——强。奸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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