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隶瘟疫的事, 最终还是让天子知道了。
原因是除夕宴上, 独自前来赴宴的端王妃不慎说漏了嘴。
往日里,齐晟只是听五皇子假惺惺地抱怨, 说他媳妇儿就是个傻白甜,根本带不动。
当时齐晟还想, 就五皇子这样的铁憨憨, 究竟是哪来的底气, 说人家傻白甜的?
如今,他也算是见识了。
因为齐晟一早就替五皇子找好了借口,说他之所以缺席, 是到道观去陪知微教主过年了。
齐覃心里对知微教主有愧, 对五皇子缺席, 是睁只眼, 闭只眼,全当不知道。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 是再一次无故缺席的四皇子。
一看该四皇子坐的席位是空着的, 齐覃就气不打一处来,对齐晟抱怨道:“既然老四已经是出了家的高僧了,不沾染咱们这些俗事了,你又何必多摆一张席面,平白浪费粮食?”
天子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除了亲近的几人知晓他并没有动怒,其余人难免忐忑起来。
端王妃就是这心怀忐忑的人之一。
她正拿着勺子喝鱼汤呢,被天子的话语一惊, 手里的汤匙就掉进了小碗里。
“咝~好疼!”
“主子,小心烫。”
贴身伺候她的大丫鬟赶紧从怀里掏出绣帕,替她擦拭不慎溅到手上的汤汁。
梁皇后时刻注意着皇家的三个孕妇,急忙让人打了凉水来,给端王妃冲洗一番。
“老五媳妇儿怎么了?”
齐覃听见动静,凝目一看,就看见那边一团忙乱。
下一刻,他就立刻反应了过来,脸色一沉,问道:“晟儿,你再说一遍,老五不来赴宴,是到哪里去了?”
齐晟心头一凛,暗暗责怪端王妃:既然五哥来不了,你干脆就在家歇着不就是了,来凑什么热闹?
但表面上,他却是一派轻松自然,“儿子先前不是说了嘛,五皇子到知月观去了。这大过年的,放知微教主一个人孤苦伶仃,五哥如何放心得下?”
“呵。”齐覃轻笑了一声,脸色越发阴沉,“老五去见他母亲,却让他媳妇儿入宫赴宴。这是什么道理?端王妃,你说。”
眼见引火烧身,端王妃吓得瑟瑟发抖,全然没了应对的章法。
“我?我呀……我说什么?”
好嘛,这又御前失仪了。
端王妃苦着脸,主动离席,跪地请罚。
偏鄢陵侯一家子都跟着他到宣府上任去了,身边连一个关系亲密的人都没有,端王妃只觉得心里苦涩万分。
这件事,别人可以不管,但身为嫡母的梁皇后,却不能放任不管。
“陛下。”
梁皇后轻轻戳了戳齐覃的腰窝儿,嗔道:“陛下,老五他媳妇儿怀着身子呢,还不快让她起来?”
齐覃蹙了蹙眉,”起来吧,朕和老六玩笑惯了,不曾动怒。”
“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幸好端王妃的头脑比较简单,天子说了,她就信了,并很快满血复活,继续埋头苦吃了。
端王妃是把心放肚子里了,齐晟的心却还高高提着呢。
偏此时正值大宴,齐覃不欲当着众人的面落儿子的颜面,便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就若无其事地给几个功臣之后赐了酒。
于是,齐晟这一颗心就得一直提着,不住地琢磨天子会有什么反应,他又该如何应对。
五皇子是他派出去的,四皇子是在知道了这件事后,自己跟过去的。
人家如今已经是出家人了,俗世的规矩管不到人家了,齐晟自然也管不着。
四皇子跟去了这件事,宫里少有人知道,但身为五皇子的妻子,端王妃宋茜却是一清二楚。
要不然,她也不会因着天子问了一句四皇子,就吓得掉了汤匙。
齐晟实在是没想到,这一场疫情,竟然持续了这么久。
原本他想着,天气越来越冷了,便是再厉害的病毒,在这样的低温下,也不能大量繁衍了。
想来最多一两个月,这场疫情就会慢慢平息下来,四皇子和五皇子他们俩正好回来过年,也不耽误参加宫中大宴。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从刚入冬开始,四、五两位皇子就启程了,一直拖到了年底,还没有回来。
四皇子送回了一封书信,五皇子和范文各送回来一封奏折。
三个人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将疫情阐述了一遍,说是原本冬月底的时候,是控住住了的,但进了腊月,南边一个小县又突然爆发了一阵。
五皇子和几位御医一起研制出来的药方,在那个县城突然就不大对症了,只能先下令封了城,重新拟药方。
齐晟叹息了一声,知道这是病毒变异了。
这种事情就算是在后世,也是十分棘手的,更何况是在这个年代?
事到如今,齐晟是真的后悔让两个哥哥去了。
但这时候再后悔已经完了。
便是为了安定人心,也不能让他们回来。
一直相信科学的齐晟,这时候也只有祈祷神佛,保佑他的哥哥们平安无事了。
天子的身体不好,并没有待多久,就回转含光殿了。
齐晟心神有些恍惚,凭着本能送走了天子,继续主持大宴。
大概是傻白甜的直觉,已经有六七分饱的端王妃察觉出了气氛有些紧张,神色不禁惶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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