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大堂无客,柜台前的大堂中央砌有一张丈余长的大铁炕桌,桌下十几个木墩式的椅子零散的摆在四周。
因为时至夏季,铁炕桌下没有生火,屋里略显清冷。炕桌面上干干净净,只摆着一个藤筐,筐里放着十几颗蒜瓣和一把缠把小刀。
后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高声地问着什么,随后便又归于安静,只听见柜台上传来算盘的噼啪声。
关上门,华宗宝对着屋里灶台后的暗处小声叫了一声:轩哥。
话声未落,随即从灶台下,一个十六七岁样貌的少年人露出了一张满是草木烟灰的花脸,黑乎乎的花脸却难掩其清朗俊秀。
少年人拍拍手上的草木屑站起来,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笑嘻嘻地问道:“进去了?!”华宗宝腼腆地点了点头。
“三当家蛮井在家没有?他家地厅的位置摸清楚没?!”
少年人问道,又顿了一下,继续问道:“既然进去了,可曾有所发现!”华宗宝摇摇头,没有说话,低头陷入沉思。
数日前,长途跋涉抵达错格镇后,在鬼牙城内线安排接应下,内门暗字营小队分批次渗透进入城内各自潜伏地点。华宗宝和智轩按照所受指令,按时悄悄地进到位于鬼牙城南,一家叫“铁炉居”的夫妻店小客栈。
夫妻二人见智轩亮出特殊的标志,初始惊愕、随即倒头下拜。
智轩道明来意,华宗宝在一旁静听。
该夫妻店,店主姓汪,现今五十余岁,膝下无子无女,三十年前奉大护法之命来到鬼牙城待机潜伏,这一住下就由青春到白发,夫妻二人以为就此将安安静静在鬼压城终老一生。
不想一月前,在店里柜台上却意外看到当初离开苏门山留下的约定信物,于是就此终日期盼人来,却又惶惶不安,不知道即将有何事会发生。那料想今日一见面,却来了两个娃娃,这让夫妻二人一时摸不着头绪。
接过智轩递过来的信笺,汪掌柜一目十行的扫过,脸色阴晴变幻不定,他将信纸扔进灶堂,看着信笺缓缓化为灰烬,长叹一声,喃喃说道,终于要解脱了。
随后两日,汪掌柜数次带华宗宝去鬼牙城内城一个小小四合院,登门拜访一个白姓中年清瘦汉子。
汪掌柜送上重礼,苦苦哀求其给他远方老家,家破逃难来的小侄儿一个吃饭的机会,到鬼牙城三当家蛮井府上当个出蛮力的长佣小厮。
不知道是礼物起了作用,还是苦苦哀求有了效果,又或者是华宗宝一副强壮身材发挥了用处,在煎熬中等待了两日后。
今早,华宗宝在白管家的带领下顺利进入了蛮府,并被蛮大管家安排到喜欢武艺技击之术的二公子门下,准备当了一个陪练的伴当。
虽然二公子不在,但一天试用下来,一身蛮力的华宗宝,敦厚木讷的样子赢得了蛮府武教头的好感,于是蛮大管家就让他回家去取些自用物品,并叫他伯夫汪掌柜有空过来签个长佣,而宗宝明日一早就来蛮府,听候二公子和白管家差遣。
不想说话,不是智轩以为的紧张,也不是汪掌柜猜测的劳累,只是因为华宗宝从踏进蛮府开始,他的心里不断地想起了自己的好友——霍小经。
从来娇生惯养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进入苏门山短短的一年,他仿佛像过了十年一般,会经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他想起一年前,霍小经就是像他今天走进蛮府一样走进华府的,成为他的对头、后来也成了他的好兄弟。
今天蛮府试用,他刻意思考、模仿霍小经曾经在华府的每一个细节,忍耐每一个人挑剔的眼神,顺从着每一个指令和责骂,察言观色的憨厚求存,越是这样他越是想念霍小经,越感到自己过去的荒唐和霍小经那一年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