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铳手、轻重骑兵更是全身披挂,布面铠的泡钉亮如群星,铁札甲的甲叶宛如鱼鳞,偶尔出现的全铁甲在艳阳之下光芒闪烁,灿烂得令观众眯起眼睛。自从高祖皇帝代晋,昔日京畿八道巡兵的着甲风格,便被汴京中兵尽数继承,兵卒们争相为自己的戎服加上羽翎装饰,写满军法十八条、加盖各军关防的书页更是贴遍甲胄,向每一名观众骄傲地宣布自己的中兵身份。但这光鲜亮丽的外表,只需来自天子的一道命令,便会被所有人毫不犹豫地立即放弃。
七兵尚书挥下令旗。随后,成百上千的官兵便会呐喊着冲入泥涂、越过壕沟,乃至手足并用在弹坑遍布的靶场匍匐爬行。手、足、耳、目很快就会染满污泥,各种各样的华丽装饰,没多久就染成了黑漆漆的一团黏糊,然而,全军上下不会有一个人为此发出抱怨,他们会在伍长、什长、队主的呵斥声中急速整队完毕,然后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将刚刚熬过去的苦难再来一遍。
对妖邪和变异戎狄来说,有这样的敌人实属灾难。对赵栋成来说,有机会成为这样的士兵,乃至于经过打拼成为其中的一位军官,真乃三生有幸。他会将这些详细记下,一字不差地交给大先生,但这次的季秋讲武,以及在太庙举行的壮观出征仪式,继那次众志成城的渡河之后,已经彻底地改变了他的志向。
兴平元年九月十八。管城县城西十五里铺。不知名路边脚店。
“最后三页,写的有点模糊。”赵栋成竭尽全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但是句尾的颤音,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忐忑:
“我是趁晚上轮班站岗时候,偷偷就着火把写的。到时候,你帮大先生看看。你总是,总能看懂我的字。”
“也就能看懂字。算了,我给大先生拿过去。”苏然忧郁地摇了摇头。他紧咬嘴唇,从师兄手中接过厚厚的一卷绢帛,考虑再三,还是轻叹一口气,慢慢地塞进怀中。大先生的这位关门徒弟,用的伪装身份是酱菜铺的少东家,正要把淹芜菁疙瘩和大缸的咸萝卜,卖给西去的戍边勇士佐餐下饭,而赵栋成则是代替事务繁忙的綦连猛,过来跟这位小小商人讨价还价。只不过,他那个“兰陵郡王高长恭亲兵”的身份,已经不再算是伪装了。
“苏然,”赵栋成烦躁地拨弄龙雀刀环,只觉得口干舌燥,像是把给弟兄们采买的货色,提前全给咽进了肚里:
“我知道,我应该回——咋说嘞……我这边,我是想着,要是继续跟着大队人马走,等到了朔镇那边,说不定——”
“大先生说,你要是想当边勇,那就只管去当。”
“当——当真?”
“师兄。大先生料事如神,你又不是不知道。”苏然疲惫地笑笑,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大先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一直记住我们,不管当了多大的官,也别忘记。师兄,千万别忘了我们,别忘了我!”
“谁忘,谁是鳖孙!”赵栋成强忍住眼中的暖流,鼻子一吸,猛地别过头去:
“苏然,等混出来了,我马上就回小老谢。你想要的东西,刀枪剑铳还有铠甲都给你拿!好了,好了,咱都是男子汉,不哭不哭。说个得劲的,哈哈,我现在就给你说个带劲的,听说过没有,最近啊,长安那边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