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朱后山要求申家班的旦角寇小罗亮出左腿让他检查,同时完全不理会班主裴少亭等人的劝阻,只是用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对方。他想的是,如果寇小罗迟迟不愿意照他说的做,他就将其直接以犯人的名义抓走。
寇小罗低着头,双眼目光在两边地板砖的砖缝间来回跳动,迟疑了许久。
朱后山认为她一定是知道无法掩饰了,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紧张不安。
寇小罗犹豫良久,最终抬头直面朱后山,说:“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与别人无关。还望朱千户不要牵连其他人。”
朱后山道:“本千户向来只诛首恶,从不牵扯无辜。”
“那就好。”说完,寇小罗旋即驯服地低下了头。
“小罗,你——”裴班主也不知说什么为好了,好久才憋出来一句:“你怎么一直瞒着我呢?”
寇小罗的妹妹寇小雯也追出来,跪在朱后山面前,哀求他饶过自己的姐姐。
但法不容情,朱后山岂能饶过。他身为千户,不可能随身带着镣铐一类的刑具,就找了一卷麻绳,检查完寇小罗确认她身上没有武器后便将其双手缚住,要押解进诏狱。
申府上下都为寇小罗送行,脸上不乏可惜、惊讶与悲哀之情。
不过寇小罗倒很从容,她转头冲众人笑笑,道:“妹妹、裴班主、申公子,我们后会有期。”
朱后山冷笑,心道:后会的确有期,不过是在刑场上。
他拽着寇小罗出了申府。经过来回一番折腾,此时天色已晚,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京师内除了花街柳巷一类的地方,其余街道是黑灯瞎火、空无一人的。朱后山押着犯人,二人一前一后在巷中穿行,赶往北镇抚司。
也许是路途无聊,寇小罗对身后的朱后山道:“朱千户,长夜漫漫,光阴难度,不妨与奴家说说话吧?”
“好啊,我问你,幕后主谋是谁?”
寇小罗嗤笑一声道:“朱千户忒不解风情了,这些事进了衙门里可以慢慢问嘛。现在四下无人,千户何不与奴家聊一聊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朱后山心想:我跟你很熟吗,为什么要聊私人的事情?
见朱后山不理睬,寇小罗便说:“既然朱千户不苟言笑,那就让奴家先说吧。”
“你尽管说,我都当供词记着呢。”朱后山丝毫不给她留面子。
寇小罗轻声一笑,一开口却又并不是想当然的风月之事:“万历初年,张居正任内阁首辅时,推行新法,吏治严苛。当时一名工部员外郎因为修黄河河堤的事与试图从中获利的权宦冯保交恶,因此被设局陷害,黄河决口,遭问罪处斩。事后张居正查出河堤决口一事是有人暗中破坏,冯保知道张阁老的作风是绝不会姑息养奸的,故而为了自保,他又指使厂卫伪造郎员外的罪状,致使他们全家连坐,流放云南。”
朱后山不理解:“你忽然说这些事是为什么?”
寇小罗道:“奴家说了要聊自己的事,方才讲的正是奴家的家事。”
朱后山顿时明白过来:“你是寇员外的女儿?”
“不错。”寇小罗此刻转过脸来,满面阴冷:“厂卫害惨了我们一家,我入戏班来到京师,一直在寻找报仇的机会。朱千户,当时前去抄家的厂卫中人,也有你一个吧?”
言讫,寇小罗忽然一甩手,腕上的麻绳不知怎么就解开来而后绷直,冲朱后山的面门打去。
朱后山反应迅速,连退数步方才恰好躲开。借着一缕月光的反射,他看见绳索头有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这才意识到,他搜遍寇小罗全身,居然遗漏了一样重要的武器:绳镖。
寇小罗仅仅藏了一枚绳镖头在身上,趁着走路有一句没一句聊闲天的工夫,已经偷偷解开了麻绳,还将原本束缚自己的绳索利用起来,系在了绳镖末端的孔上。这会儿冷不丁一出手,若是寻常人,早就被一击杀死了。
朱后山躲过一击,随后摸向左腰,却发现空无一物——这些天四处走动,他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兵刃。他额头不禁冒出一层虚汗:这下如何是好?同时脸上也不免露出慌张的神色。
或许寇小罗曾有逃跑的打算,但确认对方没有兵器后,她应当是改变了计划,一抖手收回绳镖,而后又向朱后山击去。
朱后山迅速思考着对策,随即踩踏旁边墙壁,连蹬三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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