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太强烈的情感,年年还是觉得它是在批评自己,也或许是在批评人类这种存在。
“我没有‘不满’这种情绪,”九色登仙鹿平静地看着年年,“你们以自身为模板创造了我们,既希望我们与你们从外在到内在都一模一样,又希望我们能够始终与你们不同,甚至会毫无逻辑地贬低我们从你们那里学来的东西,我只是在表达这种自相矛盾。”
“这大概是既希望自己成为万能的造物主,又怕失去了自身存在的独一无二,所以造出来的东西一定要在某些方面比不上自己才好。”年年答道,这一点倒是不难理解。
“你不反驳我吗?”它问道。它遇到过很多玩家,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像年年这样愿意与它进行交流的玩家,但是他们往往会强烈地表示反对,并试图反驳自己,比如声称教育不仅仅是知识的获取,还有对人格的塑造,而它们这些人类的造物并不会具有独立的人格。
“你说的都蛮有道理的啊。”年年双手向后撑着自己的身体,仰着头透过那一个不规则的洞口寻找天上的星星。
“而且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也问过自己并思考过类似的问题:我脑子里的东西是我自己的呢,还是别人像编程序一样塞进来的呢?”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没有,找不到,所以后来就不想了。”
“搁置问题并不会解决问题。”
“是不会,不过也许以后会有人帮我回答这个问题呢?”
“这只是你逃避问题的借口。”
年年侧首看它:“这就是人类的伟大之处了,我们永远有办法自己欺骗自己。”
九色登仙鹿却学着年年刚才的模样抬头看天:“清醒地去迷茫吗?”
年年收回目光:“我不知道现实的夜空与这里的夜空有什么区别,也不想去了解它们各自是怎么形成的,我只知道我此时看到的夜空很美,这就足够了。”
一人一鹿静静地看着头顶这一小片天空,几点闪烁的星星映在了他们的眼睛里,片刻后年年打断了沉默。
“还是说眼下的情况吧,你说你和虞桃是互相帮助的关系,她帮你留在这里养伤,那你帮她做了什么?”
“自然也是在她最需要的方面给予帮助。”
“最需要的?”
“生存,不受威胁地活下去。”
“看不出来,你具体说说,我想知道。”年年坐直了身子,再不掩饰她的态度。
“我不能说。”九色登仙鹿摇头。
年年泄气:“我就知道最后还是一个死胡同。”
“我以为你已经理解了。”
“理解什么?”
“理解妖,理解我们。”
“你们……”年年有点摸不着头脑,猜测道,“理解了你们都很直接?”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年年想到了虞桃的这句话,微微一笑,又道,“还有你,眼力不错,就是话太多了。”
“……”
“我说的不对?”
“不能算错。”
“还请指教?”
“你可以把‘直接’当成一种纯粹的思维方式。”
“能说的具体一些不?”年年用手托着下巴,看着九色登仙鹿问道。
“假如这个洞的洞口有一种食物,吃了就会变强,变强就能继续生存,但它每天只会在特定的时间在洞口出现,你会怎么做?”
“在这个时间走过去,吃掉它。”
“假如有人挡在了你面前,不让你吃,或者他也要吃呢?”
“想办法杀掉他。”年年毫不犹豫地说道。
九色登仙鹿与年年对视了片刻,说道:“你理解得很快。”
“嗯?”
“假如挡在你面前的不是人,而是有人造出来的一堵墙呢?”
“用最快的速度推倒它。”
“假如你推倒它之后,第二天、第三天,此后的每一天它都会出现呢?”
年年的脸色有些凝重。
“你要如何做,才能保证每一天都能在同一个时间,用最快速最简便的方式吃到你想要的东西呢?”九色登仙鹿重复着它的问题,似乎有些咄咄逼人。
“把这条路圈起来,划成只属于我的领地,把任何可能阻碍我的人或者物,都挡在外面……”
死一般的寂静中,九色登仙鹿缓缓地把头枕在了自己面前的落叶上,闭上了眼睛,把时间和空间全部留给了若有所思的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