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崇云视线一直落在白人凤身上,久久没有说话,亦不转开目光。
白人凤犹如芒刺在背,心虚的冷汗越聚越多,死也不肯和林崇云做眼神交汇,终了,整个人如耸起毛来的猫儿,乍然发作起来,撒泼般说:“是!我认识‘乌苏里江’!我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我沾染了白面行当!但那又怎么样?我始终还是白人凤,始终还是你的铁杆兄弟,始终不曾害你、伤你、辜负你,这辈子我对不起太多人,可偏偏还算对得起你林崇云1
林崇云听闻白人凤终于不再掩藏,冷硬的神色骤然松动,恨铁不成钢的朝他低吼道:“人凤,你醒醒好吗?什么白面行当?你当真以为你涉及的是面粉、玉米粉、芋头粉的买卖吗?那是毒品啊!量大了是要判死刑的1
白人一反起初的萎靡回避,直刷刷的盯着林崇云,一字一钉的说道:“拉倒吧你,吓唬谁啊!谁不知道量大了要判死刑?可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是吃江湖饭长大的,我若一意孤行走我父亲的老路,只怕白家早就垮台了!再说了,我父亲坚持不碰白面生意,结果他得到了什么?他还不是说栽就栽了!我们这种阴巷里的老鼠哪里经得起你们正义化身的盘剥?况且不止警方剥!连军方也来搀和!如今道上还有人逼迫!这是什么日子?死活是一个栽字,我不如把阴巷宝座坐稳一点!免得两头都把不住1
林崇云惊诧于白人凤目无法纪的僭妄,又惊惶于他这般口无遮拦的表述,激愤中倾近身来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压低声音低啸道:“人家逼你,你就服从么?当真不想要脖子上这吃饭的家伙了?”
末了,狠狠松开手来,凛严的看着白人凤,道:“人凤,我告诉你,现在你有两条路,第一畏惧潜逃,隔天你会成为公安部挂名的第一号通缉犯!第二去公安局自首,并提供足能端掉上家的有利线索,争取戴罪立功,给自己保条命!你自己选吧1
白人凤静静的看着林崇云,既不愤慨也不意外,似乎早已料到坦白后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静静看着,眼瞳中有许多难言的内容,那是信赖、感激,还有……无奈……
稍事,道:“我不逃,我就在这儿!你不能等到嫂子孩子安然无恙之后再来跟我谈这问题么?”
林崇云耐心耗尽,勃然怒斥道:“不能!我不需要你帮忙!搭救老婆孩子是我的事儿!要不要自首才是你的事儿!你马上选择!就现在1
白人凤宛然悲叹,沉默了好久才说:“好,我同意自首。但前提是你必须同意我参与搭救你老婆孩子,不然就算马上枪毙我,我也不答应1
一对相识几十载的朋友就这么僵持了起来,两人都展露出了惊人的执拗和倔强,粗粗看来是立场不同为他们带来了一等一的大冲突,可细细看来那一份执拗和倔强中却满是真切的情义。
不论如何,这是公共场所,实在不适合谈论如此隐晦的事情,好在这个环形过道人迹稀少,否则只怕要惊动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