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大亮,护士来到病房,为阎小叶开窗换气,例行检查了身体,阎小叶倾听周遭的声音,忍不住朝护士问道:“房里没有其他人吗?昨晚陪床的家属走了?”
护士小姐不以为意,笑意盈盈的说:“估计是吧,我进来就没看到人,收折的陪床也已经收拾好了,怎么?你有什么需要吗?要不要我帮你代劳?”
阎小叶脸色黯然下来,摇了摇头,道:“不了,谢谢你……”
语落,转头迎向灌入徐徐冷风的窗户,深深的吸了一口冷空气,窗外一派初冬的阴冷,空气中蕴含着太多水分,让人感到沉沉的,好似捂在心上的湿棉被。
护士做完了早晨的例行工作,便收拾好温度计等器具,来到窗户边准备关窗离去,阎小叶听到动静,柔和启口阻止,“别,让窗户开着吧,我觉得屋里好闷……”
护士关切的回头看她,想了想才道:“窗户大开会感冒的,我给你留半扇好吗?”
阎小叶翘起嘴角点点头,“谢谢你。”
护士推着医疗车离开了病房,医疗车的铁轱辘“咣当咣当”的响,由大及小的越来越远了。
阎小叶面朝窗户抬起了脸,阖眼迎接阴冷潮湿的空气,任由它们在自己的脸上肆虐。
这一刻,想不起什么经文来驱赶内心的荒凉,似乎一切一切宗教和信仰的支持,皆因她的怨愤而离开了,现在没有仙家再肯帮她,惟有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来缓解一下内心的阴郁。
阎小叶原本盼了好久才盼到这一份无人叨扰的清静,本以为自己可以很享受这种独处的时光,本以为自己可以趁此****自惭形秽留下的疮疤,本以为自己有很多事需要静思、冥想、考量,哪知道,到头来,只是悲凉,只是悲凉,只是悲凉!
人生是自己的,谁能帮忙?
苦难是自己的,谁能帮扛?
善行消不了业障,饶恕止不住厄运骤降,还有什么敢去奢望?
窗外下起了靡靡细雨,夹杂着过早到临的冬季的萧瑟,噗噗的落向大地,落向其人的心迹。
阎小叶鬼使神差的摸下地来,跌跌撞撞的摸索到窗旁,抬手推开另一扇窗户,放了更多的冷空气进来。
巴不得此时大雪纷飞,巴不得此时暴风骤临,巴不得此时寒风彻骨,且让自己痛快一些,大病一场便离去吧……
否则,还能怎么样?
一个年轻女人没有了子宫,将要多么谦卑的苟活才能挽留生命中最后一丝色调?
要摇尾乞怜吗?
要卑躬屈膝吗?
要深谙‘自知之明’的道理吗?
或者,独立吧,自强吧,享受孤独吧!
一个人终老,不负别人,也不负自己。
青灯古佛,传教服侍,修道净心,怎么都好……
可孩子是她带到世间和家庭中来的,她对她们有责任,红尘再多尘埃,也得咬牙挺下去,只要她还活着,就得挺篆…
抓住窗棂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狠狠扣在木质的窗棂上,指甲压迫着指头,将疼痛感输送到了神经,可阎小叶依旧不曾放松,咬紧牙关狠狠用力。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
死又死不掉,活又不可好好活,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不干脆得个绝症?
为什么不是肝癌晚期?或肺癌、胃癌、骨癌,等等各种回天乏术的重疾晚期?
为什么要让她年纪轻轻就摘掉子宫,过早体验皮肤松弛、体会心如止水的老妪之态?
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待她?为什么要这样严厉的惩罚?是因为她犯了什么重罪么?
念头走到这儿,再也走不下去,郁结的情绪像是发酵的面团,在脑海中越发越大。
阎小叶的大脑一片空白,忽而痛苦到想要虐一虐自己,便两手一撑,大半身子支出窗台,迎向那飞洒而来的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