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从军脸上愁云惨淡, 正苦苦思索着什么, 猝不及防看向正欲下楼的吴骇,瞠目结舌。
见他经过,魏从军猛地避开视线,心如擂鼓。
吴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光头扮相不忍直视, 他也不太当回事。
“这便是海纳圣僧?”赶来看守此客栈的将士们不由自主地被这位年轻僧人的气质所吸引,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些将士只是谢宇策安排留守城中抵御妖魔的将士中的一小部分,属于初见吴骇, 没有见过吴骇狮子头的糟糕样,也就觉得这位年轻僧人高不可攀,年纪轻轻就能功参造化, 青春永驻, 非同凡俗。
“当然不是,”魏从军传音说,“海纳圣僧比他差多了, 也老多了, 不在一个层次。”
吴骇路径一位小将士, 那将士本就受了腿伤, 走路一瘸一拐,想上千去看看这位高僧, 没站稳脚,正好摔在吴骇面前。
“你没事吧。”吴骇停下来。
小将士年纪尚轻,见他的笑容, 有种春风化雨般的感觉,脸红道:“没、没事儿,就是腿,腿被魔气侵蚀,血肉还没长全。”
“我看看。”吴骇见他可怜,心想这样的残兵怎么为谢宇策效力,于是蹲下来,抬起他的腿,挽起裤脚,抬手附在露在外的狰狞腿骨上。
小将士原本还很不好意思,过了一会,一股暖意涌上腿脚,疼痛渐渐褪去,黑气冒出,可怖的伤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吴骇说:“这里还有谁身上有伤?修为从高到低,挨个排队。”
“我我!”
“还有我!”
“多谢大师!”
吴骇心情不好,维持着惯有的笑容,治伤极快,几乎是一上手伤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那些萎靡不振的将士恢复精神。
治好了最后一位将士,吴骇颓然地坐在门口,往肚子里灌凉茶。
客栈后有庭院,茶香扑鼻,时不时响起清脆的落子声。
“谁在下棋?”吴骇动用魂力,捕捉到细小的声音,来到后院。
“殿下和容前辈正在对弈,”魏从军不跟他对视,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尊敬,“殿下对弈的时候,不喜打扰。”
“军师棋技高招,不介意我打扰。”吴骇抬脚走了过去。
茶水煮沸,水汽浮动中,画面很和谐,人美如画。
那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说着些什么,浑然忘我,像是与外界隔绝开,就好像这里并不是妖魔肆掠的大城,而是四下安好的太平之地。
就连较为亲近的魏从军也插不进话题,识趣地走到一旁看门。
期间,谢宇策目光灼灼地看向容玄,语气温柔而有耐心,态度谦和有礼,时不时笑出声。
反观容玄,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模样,说话甚至较为刻薄,可谢宇策转世身却恍若未闻,面上毫不掩饰赞赏,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意味。
吴骇皮笑肉不笑:“殿下好雅兴,敌军兵临城下,还有心思喝茶下棋,是当此战胜券在握了么?”
谢宇策说:“你们二位身在两军交战之地,身处妖魔肆掠之城,却也有心思和我喝茶下棋,临危不乱,想必也有自信安然脱身。”
魏从军感慨道:“殿下很少这般高兴,这还是头一次看他对某个人青睐有加。”
“确实……”吴骇认识谢宇策这么多年,都没见到他这般神采飞扬,尽管很有魅力,但这个魅力却是对着别人。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对他这样不冷不热,客客气气,但和容玄一比,就显得过分冷落了点。
吴骇觉得很有必要过去妨碍他们。
“不错不错,”吴骇站在容玄身侧,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看着完全不懂的棋盘,瞎道,“都很不错,谢宇策殿下小小年纪,军师可要手下留情……”
谢宇策抬眸,看到一旁的吴骇,同样是一愣。
但和魏从军的反应不同,他神色如常,礼貌地移开视线。
容玄看到他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头:“你……”
吴骇摸了把光滑的脑袋瓜,说:“我以前就这样,不至于太惊讶吧。”吴骇朝容玄眨了眨眼,暗中使眼色。
容玄了然,佛界以佛修为尊,没头发反而比有头发更符合此地风土人情,吴骇这么做想必是入乡随俗。
“我在找被封印的神魔或神佛。”容玄坦言道,“承天国附近是否有被封印的神魔?”
“承天国外那片海域下方就有一口神魔海井,直通地底深处,但凶险万分。”
谢宇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神魔遗迹,距离此地二十万里,有个峡谷,里头埋葬过神魔的尸体。”
容玄得到有用的消息,便觉足够,没必要跟刚起步的年轻人较高下,道:“就到这里,不必继续。”
谢宇策一顿,捏着那枚棋子,很遗憾地轻叹,他随手将棋子放下,说:“军师棋技高超,叫我佩服。”
“谁赢了?”吴骇盯着棋盘,硬是没看出来。
面对吴骇,谢宇策客气了许多,说,“神医可会下棋?还没领教过神医的高招,可有兴致与我来一局?”
吴骇既没兴致也不会下,他纯粹是想和谢宇策面对面同坐一桌,于是占了容玄的位置,神色悠闲,颇有种高人做派:“可以,让我玩玩。”
“不过我轻易不下棋,”吴骇笑盈盈地看向谢宇策,“听说承天国立国之初,皇后诞下男童,手握异宝而生,就是这异宝保承天国至今国运昌盛,如果我赢了,可否请殿下把这异宝拿出来,让我一观,也不枉我不远亿万里来这一趟?”
谢宇策目光一沉,也就不奇怪这人听过他的大名。
旁边魏从军也很好奇,这异宝传得神乎其神,但他自从下山从良,跟了殿下行军打仗,直至今日也不知道那异宝为何物。
容玄不知道吴骇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确实这个“异宝”也很值得考究。
谢宇策道:“坊间传闻,敌方刻意乱传的谣言,也能当真?”
吴骇道:“这么说,不存在什么先天异宝?”
谢宇策以手指敲了敲桌面,笑着说:“有也确实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所以不必多此一举,你已经看到了。”
吴骇不解地说:“殿下的意思是……”
谢宇策收敛气势,如未开锋之利剑,缓缓道:“承天国之国运,所谓伴生之异宝,就是我。”
魏从军目光火热,道:“殿下就是国运本身,倒也无愧异宝之名!”
吴骇不由打量他,脸上笑意更深:“这可如何是好,我很想得到这个异宝,如果殿下输了,就把异宝给我观摩一番怎么样?”
魏从军看着吴骇,话到嘴边的“放肆”竟是说不出来。
谢宇策说:“怎么观摩?”
吴骇说:“殿下明知故问。”
谢宇策却又笑道:“倘若我赢了,神医又要拿什么做彩头?你若把军师留下,我倒是乐意试试。”
吴骇眼睛都不眨地说:“留他做什么,我给你一套完整的神级功法。”
“神级功法?”魏从军恍然回神,“当真是神级功法?您究竟是谁?”这神医能拿出神级功法,当真是神医不成?他们承天国传承至今最高级的法门也就初圣级,而他以前是一方首领,手头最高级的功法不过王级巅峰。
吴骇谦虚地说:“小小医师罢了,我在俗世修炼,治病救人,行善积德,功德圆满自会立地成佛。法号都是我自己取的,我真名就叫吴骇,骇人听闻的骇。”
谢宇策说:“佛界修炼分五重,灵,王,圣,尊,佛。渡劫成真佛,真佛之上的功法才能称作神级,不知神医所谓的神级,是否如我所想?”
吴骇说:“这点常识,我自然是懂得的。”
谢宇策肃然起敬,觉得他很奇怪,有神级功法在手,等于国运在手,兴复一国不是难事。
吴骇像是很有把握:“麻烦军师出去等我。”
谢宇策抬手让魏从军等人退下。
待人走后,客栈里只有两人。
谢宇策执棋,吴骇就盯着他看,从他的手,看到他认真的神情,学他的姿势,好让自己出手不那么外行。
很快,谢宇策就感觉不对劲:“别看我,看棋。”
吴骇说:“怎么,难道谢殿下只许自己看别人,不许别人欣赏殿下的容颜么?”
谢宇策淡淡道:“大师说笑了,皮囊而已。”
吴骇说:“好看。”
棋下得一团糟,调戏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谢宇策不悦,啪地一声落子。
……
两刻钟过去,吴骇笑着推门而出,谢宇策在他身侧,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是谁赢了。
“该走了。”容玄说。
“这么快……”吴骇微怔。
伴随着轰隆巨响,有个将士急急忙忙进来,道:“殿下,迦楼大军正在攻城。”
“终于来了,”谢宇策严肃起来,先对容玄说,“以后有空欢迎来承天宫。相识一场,我不能看你去送死。来人,送军师出城,护送到地方了再回来。”
容玄道:“不必了,人多反而累赘,殿下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就此告辞。”
谢宇策道:“那些地方都很危险,军师可要小心。”
容玄说:“与其担心我们,不如担心你自己。”
“有需要就叫我的名字,我会赶来救你。”吴骇深深地看向谢宇策,弯起唇角粲然一笑,转身便随容玄离开。
“殿下,不能放这位高僧走,护国寺……”
“让他走。”谢宇策打断道。
魏从军没再多言,也不知殿下哪来的火气。
殿下一向不喜佛门中人……可惜了。
出了白露城,吴骇一路上心神不宁。
走到一半,吴骇停下来,说:“不行,我放心不下,万一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后悔。”
容玄皱眉道:“不必太过担心,他既然敢留下,必定有万全的把握,城中妖魔虽多,但伤亡不多,百姓要么逃往关外,要么去了城主府避难,这也许是他布的局。”
容玄甚至觉得谢宇策敢把他们邀请道城中吃茶,很可能这座白露城已在他掌控之中,这些肆掠的妖魔,很可能与他有关系。因此,相比于关外,城中反而安全。
至于为什么把他们送出去,而非留下?也许是发现他俩并非敌人,不想节外生枝。
“我得看看,”吴骇远远听着城外传来声响,说,“我虽有意送他一场造化,但时机不对,他实力太弱,我得想办法跟着他,至少确认他的安危。”
容玄提醒道:“这只是谢宇策的转世身,不是他的主身。”
“我知道,可魂魄是一样的。让我丢下他不管,我于心不忍。”吴骇说,“我希望他能风风光光地活到最后,他现在修炼的功法级别不够高,我给他把脉,经脉也略有阻塞,以他的天分若非条件限制,完全可以更进一步,我不希望承天国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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