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新法颁行之际,以做补救之策,奈何又是小弊不断。用俗话讲,捺下了葫芦起了瓢,真教人头痛。”
“依大人之见,孰轻孰重?”江耘试探道。这本来就是个两难问题。以现今之制度,根本就是拆东墙补西墙。
“对照熙宁新法而改者,利弊皆有之。”张商英实事求是的说道。
“小子也认为是这样,以青苗法为例,熙宁之时,王相公堪定州县借贷之数,于是有强贷之事,县中无论贫富,皆奉旨借贷,加之下级官员在借贷时将利息层层加码,是以大苦百姓。此番青苗之法,并无摊派,且规定了最高利率。然如此一来,则地方各州县无利可图,常平仓不敢轻开,以亏空之风险,求微薄之息,徒劳无利。所惠者虽百姓,却如何比之官路迢迢。江耘听闻书报社作者在江南传回来的消息称,各州县均在放贷之时层层设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以贫苦百姓借贷无门。此番又有三司使巡查江南。地方各州县为了应付上命,皆以规定之最高利率贷于乡中商户。而商户则联手而为,统一提高利率,再转贷于百姓。如此一来,倒也皆大欢喜。官家,商家皆无大碍,农人们也怕麻烦,各自认命,需要青苗钱的自贷了去。自此,如其所说,新法之势蜚然也。”说到最后,江耘的语气中带上了讽刺之意。
张商英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新法推行之初,志在大局。其疏漏之处,亦在所难免。”
“江南富庶之地,或可无碍。放之于全国,怕是不妥吧?若有天灾,如何收场?”江耘担忧道。
张商英闻言也是沉默,老成如他者,对于江耘所知,想必也是心中有数,只不过处在他的位置,需要权横取舍的更多。
“你之新制,又该如何?”张商英冷然问道。
江耘道:“张大人,扯远了。今日来此,本是道别的,不说政事了吧。”说了也没用啊,你我两人都不是做主的人。
张商英呵呵一笑,说道:“江学士多虑了,老夫也没有别的意思。说起来,对于游定夫之河南新制略知一二,也知道此法是你所倡,皇上也每每留了余地,故此好奇。今日适逢其时,不妨探讨一番,以补有无。”
江耘心道:“也好,你既然有兴趣,便给你上上课。”
“对于新制,反对之人有评曰:此无君无父之政。”江耘谨守“说客要义”之第一条:大义危言。
张商英脸色微变,正欲相询,江耘已抛出了第二条:暴风骤雨。
“然亦有人评曰:新制若成,天下大同,三代之盛,不外如是。尧舜之君,亦不能及也。新制新制,贵在其制之新,从古未有。以乡村为例,一村之民,可按属地、家族、户数推选代表,再由代表推选公信之人为村长。村长负责全村事务,及一定比例之赋税钱粮。除上交州县外,所余可用之于一村之农政、道路及设施。所涉之收支则需公开。由小及大,乡长亦由各村代表选出,所留之收益则用于全乡,到了游定夫这一级,便称之为政务公开。一年之收支需向全县之民负责。教化、治安、教育之事亦如是。如此一来,尸位素餐之职大减,用度清晰,行政之成本大副降低。初始之时,每年之收益可作来年备灾之用,无需朝廷赈济。良性循环之下,若有盈余,可在县内修其道路,教人子弟,行其福利,改革商税,栽汰老弱厢军。青苗法也好,差役法也罢,利之则行,弊则罢之,决于百姓。不出数年,必将大治。上缴京师之漕运钱粮,分文不少。而游酢之河南县,必将大改穷困之貌,百姓安家乐业,商户自得其便。所选之村长、乡长,皆可二、三年一选,以择优汰劣。”
“如此岂非”张商英插言道。
“割据?”江耘接上话头,了然于胸“非也,先朝割据之祸,皆在于独大。独大之势,根在于兵将。太祖之制,早已将其消弥殆尽。新制之中亦有对策,州县之厢军并不在其掌握之中,驻军仅负责地方治安及大型劳役工程。且兵权上握,何来割据之祸。待时机成熟,则应改革裁汰,留其精干,以免耗费钱粮,一改冗军之劣势。当然,此乃后话。”
张商英听完,沉默良久,迟迟不曾说话。江耘见机,知道多说无益,便起身告辞道:“小子乱言,徒增张大人烦恼,望大人恕罪。”
张商英醒悟过来,起身送客,说道:“江学士言重,此番见解,的确是见仁见智,老夫还要好好消化一番。”
分别之际,江耘说道:“大宋天下今后可能会有关新制的报道,张大人若有兴趣,可关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