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得目瞪口呆,心里说:难道这个老头也是神仙?
张幺爷说:“你怎么知道卧牛村出事了?”
老头说:“多余的话你不要问。我马上就做晚饭,吃了晚饭我就带你去找万神仙。”
张幺爷喜出望外地说:“万神仙没有死?”
老头说:“神仙哪儿有那么容易死的。”
边说老头边从裤腰带上解下开挂钩铜锁的钥匙。
其实,这三间茅草屋锁和不锁是没有多大区别的。两扇木板门之间的缝隙足足可以钻进去一个小孩子。而屋里的家什更是简单得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张幺爷走进屋,一脸的诧异,说:“我十几年前来找万神仙医风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光景啊。”
老头说:“你十几年前来的时候我师傅那会儿还没有遭难呢!方圆几十里地界,谁不知道万神仙的名字。唉,现在可不比以前了。该搬的被搬了,该抢的被抢了,该砸的也被砸了。我现在,就守着几间破草屋了。”
张幺爷说:“谁那么大胆,敢动神仙的东西?”
老头说:“红卫兵、造反派。说我师傅藏有国民党反动派的藏宝图,说我师傅是潜伏在人民内部的特务。”
张幺爷说:“真的会有这么稀奇的事情?”
老头说:“比这稀奇的事情还多着呢。
老头说完又搬了个大鹅卵石让张幺爷坐,然后就生火做饭去了。
庹师却在三间屋子里来回地转,边转边打着手
势,一脸的不理解和愤怒……
老头做饭的家什很简单,用了三块大青石支着一个缺了一个角的铁锅,里面也不知放的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生上火就咕嘟咕嘟地煮了起来。中途又在锅里丢下一把野菜,不一会儿,屋子里就飘出一股草叶子的清香味。
老头连碗没有一个多余的,先让张幺爷吃,张幺爷推辞,但是老头既固执又热情,张幺爷拗不过,就只好先吃了。但这样吃起来毕竟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于是只吃了大半碗就再也不吃了,谎称吃饱了。不过老头弄的这东西吃起来倒是蛮香的,张幺爷不好意思问老头煮的究竟是啥东西,只吧嗒了几下嘴,就坐到外边的阶沿上抽叶烟去了。
然后老头又舀了一碗让庹师吃。庹师倒是不客气,端起老头递过的粗瓷大碗就风卷云残地狼吞虎咽起来,足足吃了三大碗,打了几个饱嗝,才把碗放下。
等老头再拿着碗去锅里舀的时候,就只有小半碗了。
不过老头还是看着庹师,心里挺乐呵,说:“还是喜欢吃我给你弄的这个像猪食一样的糊糊,你小子就这点好,记情!不忘本!”
庹师似乎知道老头在表扬他,蹲在老头面前,抱着膀子,看着老头,一脸憨痴痴的傻笑,就像一条很温顺的小狗!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屋里屋外都昏黑不清。
张幺爷说:“你节约得煤油灯也不点一盏吗?”
老头说:“还点什么煤油灯,平常再过一会儿我都睡下了。再说,要是点上灯,说不定就会有民兵来清候我。我这三间破房子,随时都有人监视着呢。”
张幺爷说:“清候你干什么?”
老头说:“是我从公社把我师傅偷出来的。他们一直在找。”
张幺爷说:“万神仙也被斗争了?”
老头说:“斗争都算是轻的了,简直没把我师傅当人在整。幸好我师傅的身子骨硬朗,不然早就被弄得尸骨无存了。唉!这世道,人都着了魔了。”
老头把煮饭后留下的灰烬用水浇了,打扫出屋子,又把锅和碗筷涮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才带着张幺爷和庹师出门。
临出门的时老头给庹师打了只有他们俩人才可以理解的手势。庹师高兴得就像过家家的小孩子似的,在老头的面前一蹦一跳的。
雪是彻底停了,但白天的积雪依旧没有化尽,空气里卷挟着寒冷的气流。天空云开雾散,一轮皎洁的明月从一片乌云里探出了头。
山间的月色皎洁得几近透明,四周非常安静。在弯弯曲曲的山间小道上行走,可以不用任何照明。
张幺爷走在老头后面。庹师走在张幺爷后面。
张幺爷说:“你带我上哪儿去找万神仙?”
老头说:“别问那么多,去了就知道。”
张幺爷就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