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整天闹哄哄,在“你”“我”之间争论个补休,我真想把陆九渊的主张说出来。陆九渊这样说“宇宙”二字:“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他主张‘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按照现代的说法是主观唯心主义。
唯心主义分为主观唯心和客观唯心,主观唯心认为万事万物都是“我”的感觉,客观唯心认为在宇宙中存在一种神秘的“客观精神”。与之相对的是唯物主义,这些楚天骄说的。
那天他来书院探望我,我们同坐在窗下书桌前看外面学子争论不休,他神情莫测地问我懂不懂哲学,如果我说不懂,我们之间就没法聊下去,就得像两只呆鸡一样听外面的喧嚣,这喧嚣已经持续半个月了,实在听烦了,于是我昧着良心说懂一些。
于是楚天骄便开始说了起来,从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到近代形而上学,再到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随后又说起了唯物论、唯物辩证法和认知论,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我在一边装模作样地听,心里想起英剧有关透明政府的一句台词——不要让百姓知道你在做什么,这样他们就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只要我不开口,就能不掉马。可是我忘了,当老师讲完课,他是要提问的。
楚天骄在说得口干舌燥后把头一转,对向我,问:“你知道物质吗?知道物质的存在方式和根本属性吗?知道运动和静止之间的关系吗?意识的本质?物质与意识之间的关系?唯物辩证法的两大特征、三大规律和五对范畴?实践与认识的关系?你都知道吗?”
他比整个书院的心学人士还能说,还能问,经商埋没他了,于是我反问:“有没有考虑在这里当个哲学老祖?把这个世界的水搅浑。什么程朱理学、陆王心学,什么存天理灭人欲,我看都不如你说的精彩。”
他噎住后叹了一口气,语气是伤春悲秋的故作,“我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何能成为一方老祖。”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一生不闻道,真是可怜。”
树叶从窗外飘进,他悠悠地伸出两指夹住,语气淡淡,“你好像在嘲讽我。”
我拍了拍他的狗头,此时窗外响起钟声,夕阳逐渐显露眉目,学子们三三两两散去,天地安静下来。
自然赠与晚霞,予人安宁,良久之后,我说:“哲学像一场思维苦旅,一点不知认识不了世界和自己,想的太多则容易陷入荒谬,勉强自己想到低,以为得到了结果,结果可能是假的。明代吕坤在《呻吟语》中说:人一生不闻道,真是可怜。可我觉得,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的得道,生活中这么多问题和麻烦,这么多情感和关系,没有谁能彻底摆脱。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你刚才说只懂一点哲学,怎么从哲学的荒谬里出来?”他转过狗头问。
我指向窗外,“看一场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