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是好事。
沉迷于过去,并不是好事,而且谢尚从头到尾也不过是她的一场美梦。她早应该从梦中清醒过来了。
细密的篦子将乌黑的长发一丝丝理顺。
昨日谢安才沐洗过长发,发间还散发着角皂清新味道。
“是啊,到那孩子满了百日,我们也得送份礼过去。”谢安说道,说完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手下肌肤细腻白皙,指甲红润。
王翁爱调整一下位置,坐到他身边来。宽袖相叠,双手相握。
“有个女儿也不错。”半饷谢安说道。
王翁爱听了斜睨他一眼,她这会还不想生,“苟子还小,等他大点再说。”太频繁的生育对身体不好,虽然说她祖辈一口气生了七八个孩子的太奶奶,但是她太奶奶当年是生完孩子第二天就能下田劳作的彪悍存在,她生完孩子第二天还瘫在榻上,需要扶着走动。
谢安点了点头,他略通医理,生育间隔一段时间,对妇人身体也有益。
两人相望一笑。
建康里因为从蜀地里传来的好消息,很是群情振奋了一阵,毕竟这么多年,对外用兵都是受挫,好不容易一次得胜的确振奋人心。
更何况这一次是桓温用荆州之力来灭蜀,这在对外用兵屡战屡败的朝廷来说,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朝廷从王导开始也用降将,但是朝廷从南渡过来之后就那样子,轻视武人,那些一等的名士基本上都是些酒囊饭袋。降将在江左的地位不高,被世家轻视,往往也是北走另寻东家。
在这种情况下,江左朝廷的军力能有多少,和北方如狼似虎的胡人一比较,高下立判。
王翁爱其实对轻视武力这方面也并不认同,但是世风如此,能怎么样呢?她只希望自己儿子长大了别做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鸡。其他的她真的没办法管。
贵妇们的聚会中一向有许多,王翁爱头上无金簪,身上也无多少装饰。此时金簪也必须夫君身上有多少官职,她夫家的确崛起了,但是奈何她老公屡次拒绝入仕的征召,到现在还是白身。
在一众的贵妇里头,她头发上面除去鹿首枝叶步摇冠和几支玉簪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发饰了。看起来有几分朴素,不过贵妇们对她还是笑意盈盈。
她今次遇见到好久不见的庾茗,庾茗着一身杂裾,面上严肃,望起来和普通的贵妇也没有区别,不过的是,其他的贵妇和她不过说几句话后,便转过去没怎么太搭理她了。
建康说是名士风流之处,可是也是个名利场,颍川庾氏已经彻底成为过去,这个家族看着已经不能和新崛起的谢家相比,也不能和现在依旧在朝廷中有人的王家相比。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哪里都可以看到。
庾茗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回望过去,正好望见王翁爱。
两人遥遥对望,此时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剑拔弩张,庾茗抬起双袖对她一礼。
少年时候的事情,已经没有必要去追究了,王翁爱露出淡淡的笑容,抬起双手还礼。
贵妇们说起了正炙手可热的那位桓荆州,“桓荆州带回来了那位伪蜀国主的女弟李氏纳为妾氏,南康长公主知晓之后大怒。”
贵妇们平日在家中为管家和子女费心,听些这些消息权作消遣了。贵妇们平日里对丈夫们管束颇多,谁也不希望自己丈夫给添几个妾侍,不过别家有这种事情,全当做看笑话了。
“长主带领奴婢数十人,手持食刀,亲自前往。”那位说出消息的贵妇手中团扇掩面笑道。
各位女子都睁大了眼睛,带着奴婢砍妾侍并不是第一次,不过这一次的是皇家的长公主。
“之后呢?”
“之后,长主见那李氏貌美,李氏见长主来,竟然半点都不惧怕,说家国破灭早当死。长主见此,便扰了她一条性命。”
王翁爱听着,有些不可思议的用手中团扇挡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要是谢安敢金屋藏娇,她回头休了他。不过这听起来,未免太过玄幻,去打小三,反而小三说那么一句话就罢手了?不像是建康彪悍贵妇的风格啊。就算不出人命,打个半死拖出去配人也是和平手段了。
她就是那么做的。
在聚会上听了这么一场八卦,回家一家和舅姑共进夕食的时候,她发现谢裒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等到回到房里问起谢安,谢安长叹一声,“父亲为五郎求娶与诸葛家,诸葛家婉拒了。”
说是婉拒还是客气了,诸葛家的家主直接以门户不对拒绝,其中也说到谢家新出门户。
王翁爱一听就明白了大半,诸葛家就是诸葛亮的那个诸葛氏,说起来诸葛家的那位老爷子还和王导争论了半天两家谁门第更高。
好吧,要是那位,是真的非常在乎门户问题的。
王翁爱对于自己小叔子的婚事不知道要怎么出口安慰,“此事急不得,说不定日后那位府君能够想通呢。”
结果那位老爷子到临终都没“想通”。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要完结了,已经没啥好写了。岷岷没办法扛起大刀去收复洛阳,至于宅斗,压根就斗不起来,只有养孩子了……太傅还专职在家做奶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