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河泽!”
孟河泽三字一出,满殿灯火骤然熄灭。
月光清泠泠,不知穿透哪扇窗户照进来。帐幔影子落白墙上,如水藻交错,鬼怪夜行。
“邪佛名为孟争先。孟河泽又是谁?”金桃夫人喝道,“越能忍耐,所图越大,你今夜忍下被叫价之辱,到底想干什么?“
她挥袖,十道纱幔疾疾射出,如铁索向宋潜机周身缚去。
宋潜机正出剑,忽听房间深处响起一道声音:“让他进来罢。”
声音极平静,像不沾烟火气的神佛开口。
金桃夫人应声收手,再不多说一句。
帐幔层层分开,让出一条路,宋潜机独自向前,行了十余丈,先看见一扇窗户。
这扇窗户足有三人,彻底开,正对着西天满月。
一人身披红衣,月下坐,眼帘低垂,缓缓掐动佛珠。
雪白长发垂落膝头,被涌涌夜风卷起,似层叠雪浪。
他沐浴月华,松松披着暗红袍子,露出白玉般的胸膛。
本该是一尊不染尘埃的玉佛像,然而从他手背到胸膛,布满妖异的暗红色刺青花纹,像某种有生命的恐怖活物他体内生长。
妖邪之气扑面而来。
这便是邪道之主孟争先。饶是宋潜机上辈子见过,现早有心理准备,也一时难以接受。
“你……”宋潜机问,“记得吗?”
“不敢忘。”孟争先掐佛珠的手停了,忽一抬眼,“本座谢你。华微宗一别,久违了。”
血红的瞳,雪白的发。
宋潜机怔了怔。以德报怨?邪佛有这么甜吗?
孟争先将佛珠收回腕间,起身振袖:“当年若不是你推一把,现华微宗挖灵石矿,苦苦等待机会。算进了内门,也是内门最低等的普通弟子,何时才能熬出头?没有你,没有今天的。所以不仅不恨你,反而谢你。你于有再造之恩!”
“你,谢?”宋潜机觉得荒唐。
“有你,才有今天坐拥西海的邪道之主!无论你为何而来,且与饮一杯。”孟河泽抬手,酒盏飞入他手中。
他递给宋潜机一只。
“不对。”宋潜机想了想,仍觉得这逻辑哪里有问题,“你不该谢,为你现过得不好,不快乐。”
孟争先好像听见最大的笑,竟然勾起嘴角:“你以为这是什么地?”
“金宫之巅,红尘斋场。”
“你听外面的声音,听见了什么?”
“吵闹声。”
“是笑声。”邪佛举着酒盏,自饮一杯,“这里是世上最多欢笑的地。”
宋潜机侧耳细听。
女人银铃般的笑,男人粗豪的笑,赌徒癫狂的笑,大笑娇笑媚笑讪笑,他乎被笑声淹没。
初来乍道的年轻修士若被繁华迷了眼,只会以为得道后飞升也不过如此。
“这里,抛下一张道貌岸然的人皮,能享受极乐。”邪佛一步步走近,声音似蛊惑,“你可以留身边。”
宋潜机恍然。
邪佛是残暴中一温柔假象,引诱那些少女前赴后继地飞蛾扑火。
他摇头:“如这里真是世上最多欢笑的地,为什么你不会笑?”
你为什么冷漠阴沉,一言不合杀人?
你为什么如此痛苦?
“你说不会笑?”邪佛轻笑道。
宋潜机继续道:“华微宗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笑的,见过。孟河泽,是来救你的。”
邪佛注视着他:“一无所有,推下地狱的是你,坐拥西海,说来救的也是你。宋潜机,你真以为不愿杀你?”
宋潜机到一阵无形压力。四周温度骤降。
邪佛动了杀心。
“你相信。”宋潜机觉得这极没有说服力,“只你能相信,什么都可以做。”
“是吗”邪佛杀意稍散,垂眸道,“喝了这杯酒。”
他派人查过,某些面,宋潜机这个散修,比名门正道更自苦无趣。
不喝酒,不赌钱,不好美色,杜绝世上一切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