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仁了个手势,身后一位管事捧出名册,拉长调子道:
“贺新仙官上任,千渠郡刘氏一族,今献红髓灵玉枕四只,古法琉璃茶具三套……”
“千渠郡张氏一族,献上天云缎金丝法袍两件……”
宋潜机靠在躺椅上,耐着性子听“报菜名”。
眼见清单报了一页又一页,直到最后一页,新仙官始终兴趣缺缺,毫无表示。
豪绅们有些惶急,暗中咬牙。
一老者抢在清单念完前出列,行礼捧出一方礼匣:“宋仙官,这颗蛟龙镇海珠,是我家传宝物,今日献与仙官。”
宋潜机心想怎么没完没了了,淡淡地应了声。
豪绅们接连出列,依次掏出压箱底的宝物。
孟河泽依然冷脸,作凶恶状。
纪辰、纪星兄妹见惯宝物,以为然。
门弟子面无表情。
约而同地想,你们真了解宋师兄,本来一袋种地能办成的事,非要弄这么复杂。
见宋潜机及手下如此轻蔑,最后一人出列行礼,割肉般咬牙道:
“小人家中有两个女儿,豆蔻梢头,琴棋书画无所通,愿从此侍奉仙官左右,添茶倒水……”
宋潜机急忙制止:“必了!”
岂有此理,还嫌我这一路上带的人不够多?
他催促道:“后面还有没有,一起拿上来吧。”
还要?豪绅们彻底慌神,裤子都要扒没了。
俗话说“流水的仙官,铁的豪族”,千渠郡内三族鼎立,通婚联姻,同气连枝。
作为千渠郡真正的管理者,他们表面恭敬,内心骄傲,自诩什么场面没见过。
直到今天,献宝献到怀疑人生。
摸不准新仙官的脉,是很危险的事,众人直觉很多事要与从前一般了。
赵仁同样心惊,如此还满意,也太黑了吧?
宋潜机年纪轻轻,长得也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怎么行事心狠手辣?
比我还辣。
他忍无可忍,终低声劝道:
“老弟,杀鸡取卵要得。他们尽心尽力地伺候我这些年,我总要念点香火情,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吧。”
宋潜机皱眉,对方说得每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
但他明白末尾“算了”字,心想你早说,咱们浪费这时间干嘛?
当即挥手:“算了算了。”
仙官发话,众豪绅长舒一口气。
赵仁很欣慰,感觉自己很有面子,高声道:“三司上前述职。”
司军最先出列,宋潜机却终于来了精神:“司农先请。”
司农赶忙行礼:“宋仙官,千渠郡三千石存粮,牲畜一千头,今日便供奉给神庙,供奉给您。”
宋潜机打断道:“我问这些。”
司农心中一惊。
宋潜机见他发抖,语气变得温和:
“我问题有些多,你先记下,再一一答便是,急。”
司农硬着头皮答应。
宋潜机:“千渠郡内,主要庄稼有哪几种?百姓最喜欢种什么?最肥沃的田地在哪里,日照时间多长,每年降雨几次,亩产约莫多少斤?一年两熟还是三熟?最贫瘠的田地情况又如何?可有虫害,如有,是哪几种虫?哪个季节最多?”
司农越听越对劲。
到了最后,脸色涨得通红,开口发不出声音,支支吾吾。
孟河泽凶道:“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司农被他筑基威压一震,汗如雨下:“本郡种粟也种豆,一年一熟。亩产最多可达百斤,至于虫害,下官太,太清楚。”
百斤是豪绅地主们的田庄产量,普通农户五十斤就算烧高香了,全郡三年不曾下雨,他如何敢说?
宋潜机听罢一头雾水。
就这?才百斤?
太清楚?我原以为你贵为堂堂司农,掌粮谷,修耒耜,具田器,必有高论,谁知你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太令人失望了。
众豪绅观察宋潜机脸色。方才接受献宝时,虽不愉耐,漫不经心,却没有明显冷脸。
此时他表情难看,眉头紧锁。
司农脸色已然惨白。
新仙官然是对宝物不满意,要找茬开刀,立下马威。
这尖刀正好砍在自己脖子上。
他噗通一声跪地,倒头便拜:“饶命啊!仙官,您饶了小人吧!”
“咚咚咚。”脑袋磕在冰冷地砖上,声音清脆。
司礼司军等人见状,由生出兔死狐悲的凄凉。
新仙官如此难伺候,今日恐怕有人要血溅神庙了。
“又跪什么!”宋潜机不解。
孟河泽大步上前,强硬地将人一拉起。
司农却以为孟河泽要将他拖出去斩杀,浑身软如烂泥,涕泗横流,挣扎不肯起:
“仙师,求您开恩!”
恰在此时,忽听殿一阵吵闹。
赵仁眉头微皱,还嫌够乱,给宋潜机递的柄够多吗?
他冷冷道:“何人喧哗!”
“仙官恕罪。”守殿门的管事进殿禀告,“面是小岚村的刘瘸子,他疯疯癫癫,非要来献宝,拦也拦不住。”
赵仁问:“他献什么宝?”
“是他自造的农具,他说是一种新的犁,要要请他进来?”
赵仁恍然大悟,嗤笑一声,对他们这些小把戏不以为然。
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在广场闹出大动静,无非是三族见殿内气氛对,便放任那凡人闹事。
想转移宋潜机的注意力,以留下司农一命。
正的献宝已经搞砸了,今日总要有人来承担新仙官的雷霆怒火,如死个凡人了事。
宋潜机听见“犁”字,双眼霎时明亮。
千渠郡竟然还有创新农具的智慧人才?
凡间果然藏龙卧虎!
“那等什么?还快请进来。”只见心狠手辣的宋仙官忽然站起身,神情激动:“,我出去迎他。”
话音未落,人影如风,竟已冲出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