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到大梁其他商户。
正如梅长苏所想,蔺如风见到飞流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拉起飞流的手诊脉。
少时,父子两人走到一角落低声交谈,像在商量、又似在争执,梅长苏插不上话,想找戈盛把飞流的事情简单说一下,却被飞流紧紧拉住。
梅长苏叹了一声,飞流是怕了吧。
追赶蔺如风的这三日,蔺晨每日至少将飞流放开六次,每次飞流都会跑,但每次都会被蔺晨用绳索套回来,套回来后取一枚银针扎在飞流鼻尖,然后交给他。
他取下鼻尖上的银针,用巾帕擦拭白净的小脸,他翻出饴糖放在飞流手中,告诉飞流不要怕……
“少爷,吃点热食吧。”戈盛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膳食走了进来。
“好。”梅长苏应了一句,刚想招呼蔺如风和蔺晨一起过来用膳,却被戈盛端来的膳食怔住了。
这是干虾炒的一碗面,分量不多,只够一个人吃。
戈盛也确实只放了一双箸。
“飞流,你先吃吧。”戈盛是惦记他,所以先把他那份做出来了吧,梅长苏暗忖,把筷子塞到飞流手里,“这是箸,苏哥哥教你怎么用。”
梅长苏细语细声地说:“你……”
飞流没有去拿梅长苏手中的筷子,他看了眼梅长苏,明白盆里的东西是可以吃的,便用没有被握住的手去抓碗里的面。
“不可以!”梅长苏呵斥道,“飞流,不可以用手抓!”
边说着边拿筷子向飞流的手背打去。
在这方面,他和蔺晨的观点一致,行为上任何错误都不能漠视。
“少爷,等等,请等等。”梅长苏正想接着打,一旁的戈盛突然叫道,言语中竟带着几分悲恸。
“嗯?”梅长苏不明所以,但还是收回了手,再次向飞流看去,禁不住目瞪口呆。
面条中混着虾干,而飞流竟然能将虾干的壳完整地吐出来。不用手,直接用舌头和牙齿便能把虾壳完整地剥离出来,吐在桌面上。
“渔村的孩子,自小就会用舌头和牙齿来剥虾壳。”戈盛哽声,抬起头,望向梅长苏,“他,他是大梁被掳到东瀛的孩子吗?这孩子是不是我们渔村的?他会不会是我走失的弟弟……”
梅长苏笑了笑,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在此刻有了用处。他示意戈盛坐下,轻声道:“我刚才就想和你说这件事儿,这孩子眉宇间虽有几份像你,但是不是你走失的弟弟,我没办法给你肯定的答案,至少现在不能。”
戈盛揉了揉眼睛,粗大的汉子以浓重的鼻音问:“为,为什么……他,他吃小虾的方式……”
“戈盛,你跟了我多年,几次救我于危难,因此这件事我宁可伤你也不会骗你。你所在的渔村我查过,就算飞流是你们渔村的,也不见得是你弟弟。”
“……”戈盛。
“且,从飞流的身高来看与你弟弟的年岁并不相符。”梅长苏揉着指尖轻声道,“不过,蔺晨也说了,飞流以前饥一顿饱一顿,身形瘦小与年岁不符亦是可能的。”
“那,那怎么办……”戈盛闷声问。
“滴血认亲啊。”梅长苏笑眯眯地说。
“怎么弄?”戈盛忙问。
“简单,但……”梅长苏朝蔺家父子的方向看了眼,低声把飞流的情况说了一遍,“找蔺晨帮忙,挑好话说,只要他肯出手……”
“咳咳!”蔺晨一边咳一边向梅长苏和戈盛走来,飞流一见他,连忙放下吃了一半的面,躲到梅长苏怀里。
“没良心的,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蔺晨拧着飞流的耳朵,将他拽到自己怀里,抬头看了眼梅长苏,轻哼地道,“这个是小没良心,你是大没良心。”
“沐公子……”戈盛惊呼,刚想出手去“救”,便被梅长苏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戈盛,你不会只做了一份吃的吧。我和蔺晨也饿着呢。”梅长苏淡淡地道。
“厨房里还有,我去端来。”戈盛连忙说。
“蔺前辈,我去找点好水,泡壶茶。”梅长苏匆匆朝蔺如风行下一礼,亦跟着走了出去。
“戈盛。”梅长苏叫住疾步走向厨房的戈盛,轻声道,“飞流这个情况,总要有个人能制住他,让他害怕,不然我们没办法带他走。”
“少爷,我知道沐公子是为大局考虑,是为那孩子考虑……”戈盛低声喃喃,“只是觉得好难过。他们,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我弟弟四岁的时候就能把筷子用得很好,可那孩子……”
“飞流,他叫飞流。当然你也可以叫他伢子。”梅长苏轻声道,“你叫他伢子,他若有反应,滴血认亲不用亦罢。”
“少爷……”戈盛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想问的话。
梅长苏笑了笑,了然地道:“你想问飞流身上的毒要不要紧、严不严重?蔺晨能不能治?”
“沐公子虽桀骜不驯,但对病患他一向尽心尽力,他的医术我是知道的,可这回他却要与蔺前辈商量,我想……飞流身上的毒应该是很严重的。”戈盛小声说,“但我不担心能不能治……以沐公子的性子,只要有一分希望,他便会使上百分的努力。我只是,只是……”
“有话就直说,若说得不地道,我就当没听到。”梅长苏轻笑一声。
“我不找了,就把飞流当伢子。”戈盛突地跪下了,“宗主,不管他是不是我弟弟,我就把他当亲弟弟了。”
可是……更多的人依然在苦苦寻找他们丢失的弟弟。
伸出的手搭在戈盛的肩头,梅长苏最终把这句话隐在了心里。
“宗主,让他跟您或沐公子吧。无论他跟着你们哪一个,总比跟着我强。”戈盛重重地磕了一头。
“呵呵。”梅长苏苦笑,不由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和蔺晨会比你强?你可知,我和他还羡慕你的人生呢!”
“宗主……我知道,您和沐公子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但您和沐公子为人地道,无论发生任何事,只要有你们在,大家就有了主心骨。”
梅长苏长叹一声,放下搓红的手,轻声道:“你亦跟着我很久了,有些话不妨和你直说。”
遂,梅长苏把自己的故事挑能说的说了。故事说完,轻声道:“我给予身边的人只有杀戮,至于蔺晨的故事,我不能多说,他……”
“有什么不能说的?”熟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我是琅琊阁的少阁主。”
“蔺晨!”梅长苏眉头轻蹙。
“你身边的人装聋作哑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强。”蔺晨轻哼一声道,“戈盛就算猜不到我是琅琊阁的少阁主,也知道我在琅琊阁的地位不低。”
“沐公子,我……”
“关于飞流的事情,你们要不要听?”蔺晨悻悻地说。
“当然!”
“要!”
“老爹说,飞流有十二岁了,但由于长期被喂食□□,估计以后不会太聪明!”
“不会太聪明是什么意思?能恢复吗?”梅长苏远比戈盛急,“要用什么药,我命人去寻。”
“不会太聪明的意思是他不会有是非判断,只会听令行事。你让他打黎纲,他绝不会打甄平。”蔺晨黠笑道。
“没办法救治吗?”一阵揪心地痛向梅长苏袭来,他强作镇定地问,“有缓解的办法也好啊。”
“如果能找到对方使用的毒物,我爹或许有办法。但现在这个组织覆灭了,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来验证对方使用的是何毒物。”
“一个个试?”梅长苏颤声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蔺晨无奈地摇头:“连什么地方痛、哪里不舒服都说不清楚,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我问出来了呢?是不是……”梅长苏焦急地问。
“嗯,如果知道哪里不舒服,对我和老爹的问诊会有所帮助。”蔺晨肯定地点头,转向戈盛沉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东瀛杀手组织的覆灭虽然让毒物难寻,但至少不再有人能控制他了,此为幸事之一;而据老爹查到的消息,飞流可能是这些杀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尚未执行过任务,若跟对人,性子能归于纯真,此为幸事之二;幸事之三嘛……琅琊阁已与东瀛的江湖组织取得联系,并获取了墨竹的行踪,已将他逼至孤家寡人的境遇。”
“这都可以……蔺晨,这是怎么做到的?”原以为要在东瀛寻到墨竹很难,没想到琅琊阁没用半个月就查到了墨竹的踪迹。
“砸钱!”蔺晨捋了捋头发、不屑地道,“在我们到达东瀛前,老爹找的向导已根据我们的要求寻到他能找到的最高贵的人物。老爹一到东瀛便砸了一千两银子,让这个人分别去找东瀛皇室和东瀛江湖最有分量的人,恰好遇到那杀手组织误杀了东瀛的皇太子,琅琊阁……”
“东瀛皇帝不是同意墨竹把杀手重新归集、培养成死士了吗?”梅长苏插口问。
“砸钱!让东瀛皇帝认为皇太子的死源于杀手组织的误杀,杀手组织的误杀源于墨竹消息的误导……”
“砸了多少钱?”梅长苏轻哼一声。
“皇室那边不多,两千两!江湖那边胃口有点大,前前后后已给了五千两。不过东瀛的大人物对大梁的药材和猫儿兴趣浓厚,光是虫草,药王谷已赚了几万两,而杨仲铭那边也赚了上万两。”
“少阁主是给他人做嫁衣啊。”梅长苏浅浅一笑,“长苏多事儿问一句,药王谷和杨员外给你多少分成?”
“不多,药王谷的生意三七分成,药王谷拿七,琅琊阁拿三;杨家的生意四六分成,杨家拿六,琅琊阁拿四。”蔺晨狡黠一笑。
“真是桩好买卖!”无本万利,他还能说什么,“戈盛,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吃食拿来,蔺少阁主吃饱喝足还要干大事呢。”
“喂喂喂,没良心的你说啥话,良心呢!”蔺晨正说着,屋内冲出一人来,用头顶了蔺晨一下,投入梅长苏怀里。
“你!”用手指了指梅长苏,又用手指了指飞流,大呼小叫道,“大没良心、小没良心,早知道一个都不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