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扯不上关系吧?
“小苏,你想吃啥,我给你煮去!”
“给我们煮一盘饺子吧。”
见那羸弱的身躯,裹紧了裘袄,低声咳喘起来,郑老伯禁不住心痛,斟酌片刻后他有了主意,先拎来一只黄铜炭炉,将一锅羊肉炖上,又连锅带炉地端来一锅老鸭酸菜煲:“小苏,我要和面,顾不上火头,老鸭汤交给你看着了。”
“还要焖多久?”浓郁香味直冲鼻尖,闻惯了药味的梅长苏轻而易举地从中辨出,这老鸭酸菜煲里还放了火腿、笋干、虾干和……“老伯,你在老鸭汤里放了人参?”
“是啊,与你同来的公子拿给我的。”
梅长苏一叹,他总算明白郑老伯为什么说他可爱了。
蔺晨叫他长苏,戈盛叫他宗主,摆明了这两人都知道他的身份,而他却告诉郑老伯,离去的两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蔺晨曾说,要夸一个女孩子,要用漂亮;漂亮谈不上的,就说聪明;如果这个女孩子既不漂亮、也不聪明,就夸女孩勤劳、温柔……若女孩与这些词皆无缘,那就用“善良”。
而夸一个男孩子,首先用聪明;聪明谈不上,就说英俊、帅气;如果这个男孩既不聪明、也不英俊帅气,就用勇敢、踏实、勤奋……若男孩与这些词皆无缘,就用“老实”。
他身为江左盟宗主,定下十四州境内大小帮派,领江左盟成为天下大帮,自然与老实无缘,在刚刚那种情况下,郑老伯亦只能说他“可爱”了。
想通这一点,梅长苏松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炭炉,想着与蔺晨携手办下的那些事,想着蔺晨与他人的答话,想着蔺晨曾说过的看似平淡无奇却颇有深意的问话和答话,他又笑了,自言自语地道:“果真是靠嘴皮子吃饭的。”
“喂喂,长苏,在背后说人坏话,这好吗?”蔺晨的一双大手在梅长苏眼前一晃,愤愤地道。
“没有,我知道是你。”梅长苏面不改色地指着怀中的阿虎道,“只有你来,阿虎摇的是尾巴,其他人……无论是黎纲、甄平还是戈盛,阿虎都会用爪子挠我!”
“……”蔺晨。
“所以,我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不是在人背后说坏话。”梅长苏认真地道,“阿虎你说,我说得对吗?”
“喵,喵,喵!”听到声响的阿虎,支起头,朝着蔺晨连叫数声。
“啧啧,长苏,你竟能听懂猫语了。说说,猫大爷还说什么了?”蔺晨双手往衣袖里一插,老神在在地问。
“喵喵喵!”阿虎用力拱着梅长苏的胸,直至梅长苏放开它,而它一下地,就直奔蔺晨,攀着蔺晨的腿肚,挠着蔺晨的衣襟,连连叫道,“喵喵喵。”
梅长苏情不自禁地揉起手指,低头沉思片刻:“阿虎说,把小鱼干交出来,不然要你好看。”
“喵!”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阿虎恰在此时向蔺晨竖起了猫爪。
“……”蔺晨。
“去骨的鱼干。”梅长苏放下了揉搓的手指,自信满满地道,“约莫寸长。”
“你……”蔺晨侧头,看了看龇牙咧嘴地阿虎,皱起眉头。他当然不相信梅长苏会懂猫语,但这人又是怎么知道他给猫大爷带了小鱼干?
“你还把剔出来的鱼骨磨成粉,与面粉和在一起,做了一只老鼠。”梅长苏扫了蔺晨一眼,刚好瞥到蔺晨衣摆上的一抹□□。
“噗嗤。”蔺晨笑出了声,从怀里摸出一油纸包,案头一拍,“长苏,猜猜,我给你备了什么礼?”
“喵。”阿虎一纵、跳上案头,走进油纸包,低头嗅了嗅,用猫爪挠拨着油纸包,直至油纸包挠破,露出几条寸长的小鱼干。
“喵。”阿虎将一条小鱼干叼到了梅长苏的手上。
“阿虎自己吃。”虽然疑惑拆去鱼骨的小鱼干为何腹部鼓涨,梅长苏仍然道。
“喵。”阿虎一口咬破鱼腹。
“你在鱼肚里塞了什么?”梅长苏忍不住问。
“蛋黄和鸡肝。”蔺晨笑眯眯地道,“算是加餐吧。”
算是加餐?
梅长苏轻叹一声。阿虎已经十岁了,以一只猫的年岁而言,它已是老猫,如今的阿虎已吃不下尺把长的鲜鱼。
“我不想猜了,你直说吧。”梅长苏突地感到疲惫。若不是蔺晨在,若不是今儿是除夕,若不是……他会抱着阿虎、好好地睡一觉。
蔺晨憋着笑,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拿出一只包裹,递到梅长苏手上。
“这是……枕头?”梅长苏瞪大了眸子,不确信地问。
“嗯,我精选了十八味能安神助眠的药材……”
“大过年的,你送我一只药枕?”梅长苏怒问。
“不是一只,是一对。长苏,你看清楚,我送你的是一对药枕!”
梅长苏捏着药枕,想要将药枕掷出,却最终将药枕抱在了怀里。低头嗅去,他还真嗅出了几味熟悉的药材,于是笑了笑:“多谢了。”
不生气?蔺晨微有诧异,这不是他第一次试探了,这一回的试探他能肯定,长苏已经做到了荣宠不惊。
荣宠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边云卷云舒。长苏,我原以为,你做到这一点,要用上七八年……
恭喜,你离回金陵的路更进了一步。
长苏,恭喜……
我替你开心,可是为什么,我却感到悲伤?
长苏?
呃?
“蔺晨,相同的把戏反复玩,有意思吗?”梅长苏哭笑不得地从药枕里抽出一张纸笺,上面写的内容让他欣喜万分。
“不好玩。”蔺晨轻哼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你越发的不好逗了。”
梅长苏像是没听到蔺晨的话,随手将纸笺丢进炭炉:“这对母子暂且不要动,在问题没有查清楚前,我不想惊扰她们的生活。”
“你不惊动,不代表她们就能过上安逸的生活。”
“你既插手,就帮人帮到底吧。”梅长苏理所当然地道,“若是没这个能耐,吱一声。”
“吱一声?我又不是老鼠。吱一声……啧啧,没良心的,说点我爱听的很难吗?”
“爱听的……”梅长苏斟酌片刻,犹犹豫豫地道,“你当真要听?”
“废话!谁不爱听好话。快说!”
“蔺晨,这些年你为了我的事情,为了我的病,劳心劳力,甚是辛苦。长苏每每想起,满腹愧疚。”
“能有此认识,真是不容易,继续……”
“为了我,你苦研医术,银针弄断了上百根……”
“……说重点!”
“为了我,你至今没有婚娶,孤家寡人好可怜……”
“长苏,你果然……”蔺晨瞪了梅长苏一眼,没有把话说完,只因戈盛已回到了院落。
“宗主……”回到厅堂的戈盛,尴尬地道,“庆林、未名两位公子被发现了。”
“什么?这么快!”两种不同的语气,源于两种不同的心境。
“护着他们的影卫,发现阿虎不在,便有了警觉。在联系不到我的情况下,直接联系了陈舵主。陈舵主接到消息后,让甄平和南宫泽连夜赶赴庆林、未名公子落脚的院落……”
“我现在通知老爹,把江左盟的排位挪到第二,应该来得及。”蔺晨揉着额头。
“不把江左盟排到第一就别动。”梅长苏冷哼一声,又问,“戈盛,现在是什么情况?甄平没有为难庆林和未名他们吧?”
“没有,甄舵主没有任何举动,甚至没有上门确认,只是派人盯紧他们……南宫堂主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赶往他处去了。”
“其他人呢,他们有什么举动?”
“黎舵主和万堂主留在廊州,陈舵主和顾堂主不知所踪。我的手下还告诉我,欧阳陌已到了江左,似乎要做什么事情;陈舵主曾私下说过,想要以庆林和未名两位公子为饵……”
换成以前,梅长苏定是勃然大怒,如今他却皱起眉头看向蔺晨。
“论武功,庆林和未名并不高,但机巧阵法,我比不过他们!”蔺晨淡淡地道,“在来江左之前,我提醒过他们,他们说……”
蔺晨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梅长苏,欲言又止。
“他们有什么要求……?”
“他们看欧阳陌不顺眼,想借梅宗主的地头收拾他一番。若有得罪之处,望梅宗主海涵……”
“他们和欧阳陌有仇?”
“他们不认识欧阳陌,但明德和欧阳陌有仇,所以……”
“怎么,他们认识明德?”
“多年前,庆林的家族找过明德做生意,明德没让这笔生意做成……”
“戈盛,你再辛苦一趟,传信回廊州,让他们相机行事,但要如护我一般、护住庆林和未名。至于陈坤和顾青的下落,不用过多探听。”
“是……”
梅长苏盛了一碗老鸭酸菜汤,饮了几口,方道:“天机堂监视着各方消息,影卫监视着天机堂,这个做法不对。”
“你想怎么做呢?”蔺晨淡淡地问。
“影卫的职责是护我周全。来年,我会让戈盛他们回归本职……”说出这一席话后,梅长苏吁了一口气,以不容置疑地口吻道,“我信陈坤他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