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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飞扬的寒冬,马夫被吓出一身冷汗。
“蔺晨,蔺晨,起来了,下一场戏等着你呢。”梅长苏推搡着马车上的“死尸”,好言好语道,“事儿办完了,我请你喝好酒。”
“死尸”没动。
“别玩了!”梅长苏捏住死尸的鼻翼,“是我不对,我不该给你下套,但你也不要用我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吧。”
“死尸”还是没动,手指没动、睫毛没动、唇都没动。
换成常人,被捏住鼻翼定会憋不住气,但蔺少阁主不是常人,梅长苏松开手,半真半假地道:“蔺少阁主再不起,长苏只能三拜九叩头了。”
刚说完,蔺晨一个鲤鱼打滚翻身坐起,先是愤恨地瞪了眼梅长苏,才脱下身下的血衣,就着甄平递入马车的热巾帕胡乱地擦拭一番,换上梅长苏带来的一包衣服,把大脸凑到梅长苏跟前,一本正经地道:“脸色还是差,等办完这事,还得让你睡上几日。”
“好。”梅长苏阖眸,认真地道,“依你。”
“那我去了?”将□□抚平,用茶水漱了口,蔺晨不怀好意地道,“我要的东西替我留着。”
“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
“我给你加点料嘛。”
“现在还不行,先把璇玑除去。秋娘一死,万肆会想方设法攀上璇玑,而我要利用这个契机把璇玑在江湖上的眼线拔掉。”
“不怕被悬镜司的人查到?”
“万肆没那么蠢,况且杨佑盯着他。”有杨佑盯着,若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舅舅他……
被人宠,被人爱,被人……
这种感觉离他太过遥远。
而他不能眷恋,不能依赖这种感觉。
他暗暗发誓,在赤焰一案未有结果前,不去杨府,不见舅舅。
正厅、偏厅和暗房。
正厅内,由蔺晨假扮的陈大头正巧舌如簧地向秋娘和小伊述说自己的能耐;
偏厅里,杨佑死死地抱着前来“捉奸”的万肆好言安慰;
暗房中,梅长苏气定神闲地喝着茶,黎纲与甄平侍奉左右,陈坤、顾青、万韦、南宫泽围坐另一桌。
“几分像?”梅长苏轻声问。
“七分像,足以糊弄不相熟的人。”陈坤沉声道。
“为何不将陈大头带来?”
陈坤四人面面相觑,先后起身在低声交谈几句后,陈坤上前一步,拱手道:“为防生变。”
“是个理由,但……”梅长苏眨眸,狡黠一笑,“再想想。”
“宗主,是否为……我们所行之事,下位者只需依命而行,无需知晓缘由?”
“再想。”梅长苏瞥了黎纲和甄平一眼,“你们两人一起想,想不出来……把我书房里的书抄一遍。”
“宗主,您给个提示吧。”接到众人求救的目光,陈坤只得硬着头皮求饶。
“这也是一计,源于我重读的一本旧书。那本书,是我从蔺晨那要来的。好了,言尽于此,诸位能否给我答案?”
“宗主近日重读的旧书且是从蔺公子处要来的,只有《水浒传》。”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黎纲憋出一句。
“逼上梁山!”没有多想,众人异口同声。
“什么逼上梁山,明明是他被孤狼逼得走投无路、求上门来。顾堂主,要怎么做才能众望所归?”
“要他所在的街坊里长带着街坊四邻来说情,江左盟方可替他解围。”顾青思忖一番,拱手回道。
“解围,解什么围?在万肆没被逐出江左盟前,他终是万堂主的手下,是我江左盟的人,不能因他的品性影响到江左盟的声望。”梅长苏冷笑一声,望向正厅。
此刻,蔺晨与秋娘的对话,一句不落地传入暗房。不到两刻,秋娘已对蔺晨没了戒心,竟说自己有个远亲,名下有座钱庄,可以替蔺晨将“钱”洗出去。
而蔺晨说的话也越来也离谱……
“公子,您家夫人年纪很大?”秋娘捂住嘴,不敢相信,“那,那亲事是怎么成的?”
“怎么成的?”蔺晨气鼓鼓地道,“她到我家做童养媳时,我还没出生咧。与她拜堂的是公鸡不是我。然,我娘心善,非要认下这门亲,我能怎么办,只好……唉,我不是薄情之人,她若有姐姐你一半姿色,这门亲我也认了,可,可……与她同屋,别说□□,我连食欲都提不起来……”
“真可怜,来,公子,秋娘敬你一杯。”秋娘抛了一记媚眼,双手不安分地将手搭在了蔺晨的手上。
“咳咳咳,唉,只要想到她在家待着,我回家的心情就如同上坟,咳咳。”蔺晨将手抽离,桃花眸子又一次朝暗房瞟了瞟,心里则将梅长苏骂了一遍又一遍:没良心的,还不来救场?
“公子,不妨弄几个外室?”剪眸含情脉脉地看向蔺晨。
“有几个中意的。”蔺晨轻飘飘地道,“可惜,我娘不满意。”
“老夫人很挑剔?”
“那倒不是,只是我喜欢柳弱花娇、玲珑有致的姑娘,我娘喜欢胸大屁股翘的姑娘,说是这样的姑娘好生养。”
“老人家想着抱孙子也没错。公子,您若信得过我,我帮您找几个姑娘,只要她们中有人能为您生下男娃,老夫人自然……”
“她们有你美吗?”蔺晨耳廓微微动了动,欺身向前,几乎要贴到秋娘身上。
“她们都比我年轻,自然比我美……”秋娘扭动柳腰,整个人挂在了蔺晨身上。
“美人我见过不少,但有风韵的美人……”桃花眸子眯成了一条线。
不知何时,与秋娘同来的小伊已悄然离去,而秋娘衣襟上的盘扣亦松了开来……
“贱货!”随着一声呵斥,原本紧闭的厅堂门被人踢开,小肆红着眸子一头闯了进来。
“小肆,你别冲动啊。”杨佑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什么人?”蔺晨将小肆上下打量一番,装模作样道,“呦,这不是清辉堂下的狗腿子万死吗。”
“什么万死,我叫万肆!我是万堂主的左膀右臂。”万肆用蛮力将秋娘扯到自己跟前,扬手给了秋娘一个巴掌,“贱货,我对你不好吗?你竟背着我勾搭汉子。”
“相公,相公,是他约我,不是我约他,他手上、他手上……”秋娘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痛,拉住万肆的衣摆挤眉弄眼道,“他偷了我们的东西。”
模板!能制作假铜钱的模板!万肆头脑一热,连忙道:“杨大哥,快,快将他拿下,他,他偷了我家的东西。
“秋娘,你怎么能血口喷人?”蔺晨怒气冲冲地道,将搁在案头的卷轴扫落在地,“《猛虎下山图》明明是你送我的,怎么能说是我偷的呢?罢了罢了,还你便是,梅宗主的墨宝我向其他人求。”
“哪里走!”小肆把秋娘往身旁一推,几步上前横在蔺晨面前,“你偷了梅宗主送我的墨宝,我夫人找你理论,你还……威逼利诱、逼我夫人与你做苟且之事。”
“喂喂,秋娘,秋娘,你说说清楚,到底是我勾引你,还是你……秋娘,秋娘……?啊!杀人了,杀人了……”一声惊叫后,蔺晨如风一般逃了出去。
“咦?”杨佑狐疑地转头,刚才被万肆推倒在地的秋娘,额头碰到桌角,磕出了血,“小肆,夫人受伤了。你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啊!”经杨佑提醒,惊恐万分的万肆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我,我只是推了她一把,怎么,怎么会……”
“小肆,夫人胸口有起伏,她只是晕过去了。你把夫人送回去,再请个大夫看看。我去把陈大头找回来,让他把事情说清楚。”
“秋娘,秋娘。”小肆半蹲着,推了推倒在地上的女人,皱着眉头将她从地上拖起。
打小受尽白眼的他,打小不知被多少人推搡过的他,打小倒在地上被人吐唾沫星子的他……交织在一起,从他眼前划过。
人中,有人和他说过,掐人中能让人从晕厥中醒来。
他沉下脸,漠然地托起秋娘的脑勺,用力掐了掐鼻下的人中。
秋娘柳眉微蹙,她记得四姐对她说过,这招很好用,无论犯什么事,只要晕过去,男人的怒气就去掉一半。可她从来没晕过,只能估摸“醒来”的时间。
而万肆的心根本不在秋娘身上,他被搁在案头的东西吸引住了。
模板!他心头一跳,难道这就是陈大头带来的模板?
要是有了这个玩意儿,要是有了这个玩意,他不就……
“呃……”是时候醒来了吧,秋娘盘算着,低低的□□,缓缓地睁开双眸。
不,不能让这个女人醒来,模板是我的,不能让别人拿去!
遂,双手用力,掐上了秋娘的颈部。
可怜的秋娘,在脖颈受力时已察觉到不对。然,失了先机的她除了蹬腿翻眼,无法呼叫,更无法反抗。
“宗主……画怎么处理?”
“先收着!”梅长苏漠然地环看四周。这一局,他和蔺晨联手办下,万肆会说什么,秋娘会做什么,两人推敲揣摩了上百次。今日发生的事,是他们最终梳理出的几种情节之一,而这场谋局中,他的谋划占了主导,除去……皆是他的主意。
“宗主,模板到了小肆手上,不会有事吧?”万韦谨慎地问,“这可是杀头的罪。”
“城砖为芯,城砖浇上石灰,在石灰凝固成型前,放入铜钱,石灰凝固后,将铜钱取下,涂上桐油。这玩意,别说铸铜,天气湿热就开裂。”这方面的手腕,他再用十年也及不上蔺晨。
“那铜钱?”
“本来就是真的。”梅长苏当然告诉陈坤,这几枚铜钱还是很多年前长老们给他、他给蔺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