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道:“蔺晨曾直言不讳地说他最喜欢和爱钱的人打交道,当时我不懂,现在总算明白了他的话。”
“爱钱的人只要满足了他的贪念就能让他为我所用。”案头烛火跳动,梅长苏揉着手指,心头怒火渐渐平息,“如果李韬够聪明,就会在那批货物里留下线索。”
“黎舵主,有访客!”门外一声轻唤,打断了梅长苏和黎纲谈话。
会是谁?梅长苏使了个眼色,黎纲拱手退下,未有多时黎纲匆匆折返:“宗主,劭安来了。”
“劭安?”梅长苏眼眸一亮,作为琅琊阁的暗桩,劭安的到来不仅意味着琅琊阁知晓了此事,也意味着他能和远在南楚的蔺晨迅速联手,“快请!”
“苏公子!”一见梅长苏劭安就行下一礼,“让您受累了。”
“劭安,韬民窑发生了什么事情?”顾不上客套,梅长苏单刀直入地问,“通知蔺晨了吗?”
“李师傅和杨师傅应该是被人劫持,原因和去向尚未查明,昨日已联系了少爷。”劭安的回答相当简洁。
“昨日去东昊记提货的人是你吧?你是怎么发现韬民窑出了事?”
“按着约定,昨日是我收取货物和给杨师傅送染料的日子。可是……”
“收取货物,送染料?”这是两件不相关的事,梅长苏狐疑地看着劭安,“杨师傅的染料不是东昊记提供的吗?”
“东昊记的染料哪里能用啊!”劭安不屑地冷哼,“韬民窑的染料来自闽南石家。”
“是为了套取关系、才在东昊记上订了染料?”梅长苏不确定地问。
“嘿嘿,东昊记的染料并非不好,顶着妻舅为朝中大员的名号,吴家总能以低价买来最好的原料,只是……嘿嘿,把东昊记的染料交给石家,石家再加几道工序就能卖出更高的价。”劭安狡黠一笑。
“石家把东昊记的染料当原料?”梅长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事也就你家少爷想得出来。”
“呦,苏公子,瞧您说的,若不是少爷有意相帮,东昊记哪有现在的太平无事?”
“这亦是你家少爷的日行一善?”梅长苏了劭安一眼,眸中带笑,“吴老板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不怕?”
“石家曾被吴老板逼得走投无路,少爷得知后使了些手段,保下石家。自此之后石家视少爷为恩人,故而……”
“等等!你刚刚说‘若不是少爷有意相帮,东昊记哪有现在的太平无事?’”梅长苏揉着手指逐字逐句地分析,“我问你‘吴老板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不怕?’,可你回答我的却是……‘石家曾被吴老板逼得走投无路,少爷得知后使了些手段,保下石家。自此之后石家视少爷为恩人’。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劭安听罢,脸色一变,垂下头去,缄默不语。
见到这副模样,梅长苏了然,他问了不该问的事,搓着指尖,刚想开口,却听劭安道:
“梅宗主既然问起了,劭安就直言了。”劭安行了个礼恭敬地道,“但望梅宗主知晓事情缘由后,能谨言慎行。”
“好!”梅长苏点了点头,慎重地道,“我会的!”
“用于染料制作的东西有些是植物、有些是矿石,这些梅宗主是知道的吧。”
“知道!”
“其中有些是有毒性的,需要一定工艺和时间沉淀才能将其中的毒性除去。但东昊记为了节省人力和时间,将这些工艺省略了……”
“什么?”梅长苏震愕。
“少爷正是查到这些,才决定帮助石家,并使了些手段让东昊记的出货尽在他的控制下。”
“使些手段让东昊记的出货尽在他的控制下?”说的倒是轻巧,梅长苏暗忖。
“梅宗主,这不难!”劭安笑了笑,“吴大勇总嫌弃铺子里的老师傅碍手碍脚,是少爷牵线让石家把老师傅们请了去,然后……”
“吴大勇?原来他叫吴大勇,以他的脾性会去找石家麻烦吧。”
劭安狡猾地道:“石家,本就是百年世家,东山再起很正常。东昊记么,只是产量上不去并非没有销路。”
“东昊记有固定的客源吧,怎么会没有销路?”
“客商要的颜色没有,吴大勇只能认啊。” 劭安坏笑道,“拿来的原料没办法加工,吴大勇只能干瞪眼啊,老师傅是被他自己逼走的,他能怨谁?”
老师傅走了,提炼原料的机器损坏却无人会修,给吴大勇足够的银子赚,但不给其扩展生意的路……好一招四两拨千斤。
“东昊记的订单是庐州的布庄吧。因部分染料缺失,所以不得不向石家采购……”
劭安笑而不答,拱手行礼:“苏公子,少爷在南楚,一时半刻回不来,韬民窑的事情劳您费心。”
“韬民窑我本就占了份额,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亦是理所应当。然而,我此番出行本为访友……”
“梅宗主要查事情的话,我……”
“不,这件事你不要管。”梅长苏冷不丁地打断了劭安地话,“我和蔺晨商定后再做打算。”
“这……”劭安虽心存不满,但少阁主的态度让他对梅长苏不敢不敬。
“郝师傅说的事儿,你亦该知道了。”梅长苏敛眉,眼眸轻眨,“扯到璇玑、扯到滑族,你觉得你家少爷会做什么?”
“这……”上次让少爷吃了大亏的人就是璇玑公主吧,劭安脸色一沉。
“不如你帮我查件事情吧,在韬民窑案发前,李韬夫妇有没有请过老妈子?如果有,我要知道这妇人的来历。”
“五日内定给梅宗主回复!”邵安拱手道。
五日?他的人最多三日就能给他回复,看来琅琊阁的人不过尔尔。
“明日我搬去韬民窑住,五日后你去那儿寻我即可。”
“是!”语毕,劭安正欲行礼告退,突地想起什么,抬首问道,“梅宗主,您是否想给吴老板一个教训?”
蔺晨敢和吴大勇做生意,就必定握有吴大勇的短处。他怎么就没想到?
“你家少爷留了什么高招?”梅长苏随口问。
“少爷留过一句话。”劭安谄笑,垂首悄声道,“吴大勇有三男五女,但没有一个是他的种!”
梅长苏微怔,继而笑道:“好,就让满大街的人知道吴大勇是多大的一只乌龟!”
“这事需要七日方能办下!”
七日?
梅长苏一愣,想起先前查访老妈子的事情,他的手下三日就可以办下,琅琊阁需要五日。
他忽略了什么?
“梅宗主……”见梅长苏皱眉,劭安忙道,“我先要安排吴老板的夫人或妾室正与他人办事时被吴老板撞破,而后才能在吴老板在外买酒求醉时,让风声传到他耳里。”
高!
梅长苏暗赞,如果是天机堂去办,第一步会被忽略吧。
不过,我不能让琅琊阁的人小瞧了。
梅长苏想着,浅淡一笑:“我加一步。”
“梅宗主请说!”劭安躬身行礼。
“第一步让他在外办事时,偶然间听到孩子都不像他。”梅长苏随口道,“以他的性情,听到这话必然会赶回家去,届时……”
“这……”如果少阁主在,会听从梅长苏的安排吗?劭安小心地瞟了梅长苏一眼,暗忖。
不愧是蔺晨训出来的,梅长苏将劭安的举动尽收眼底,腹议一句,面上神色不改:“我有些好奇,以吴大勇的性子,应该把妻妾管得很紧吧?怎么会……”
“他的一妻三妾,面上不和,私下好得很……”
是吗?
一想到吴大勇趾高气昂的模样,梅长苏来了精神,他揉着指尖,坏笑道:“那让吴大勇后院起火,再让他明白自己做了多久的乌龟,如何?”
“噗嗤!”劭安笑出了声,在确定梅长苏并非是在说笑后,拱手道,“梅宗主,要是少爷在,不仅会让吴大勇的后院起火,还会……”
翌日,当梅长苏一行人到达韬民窑时,吴大勇早就在院内等候,见到梅长苏迟到正欲发作,梅长苏已捂着嘴轻咳起来。
“咳咳,吴老板,让您就等了。咳咳,黎纲,去盘点一下货物!”梅长苏拱手作揖,歉疚地道。
“……”吴大勇嫌恶地扫了梅长苏一眼,怪叫道,“动作快点,本大爷忙得很!要是耽误了本大爷的生意有你好看!”
“吴老板,咳咳。”梅长苏拱了拱手,不忘咳上两声,“晚辈初来乍到,还望您多多照应。”
“哼,你这小子……”吴大勇正欲再训上两句,一仆役模样的年轻人匆匆跑来。
“老爷,不好了,二姨娘跑了!”
“什么!”吴大勇一听瞬时怒了,抓住来人的衣襟,问,“怎么回事?”
“您今日出门后,有人给二姨娘送来一封信……”来人舔了舔唇,结结巴巴地道,“隔了一个时辰,婢子给她送点心时,发现她的衣服和首饰全都不见了。夫人见状忙命令我们盘点家里的财物,结果……”
“少了什么?”吴大勇急急地问。
“损了不少,且夫人尚未收好的您昨天才收的银票也被她拿……”
“败家的娘们,看我怎么收拾她们!”顾不上和梅长苏说话,吴大勇转身就走。
“宗主,这……”半个时辰后,将诸事安排完毕的黎纲看着梅长苏递上的银两和银票,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银子有那么好拿吗?”梅长苏斜了黎纲一眼,笑意盎然。
“您,您让戈盛……”黎纲想了想,不敢相信地瞪着手上的银两和银票。
“戈盛只是取回我的东西。”梅长苏狡黠一笑,“多取的是利息。”
“那,为什么吴老板的二姨娘突然跑了?”黎纲壮着胆子问。
“她的情人告诉他,东窗事发了!”梅长苏镇定自若地道。
“她的情人为什么会告诉她东窗事发?”黎纲又问。
“露水夫妻有几对有情有义?”梅长苏反问,不等黎纲回答,梅长苏接着道,“他的妻妾或许无辜,但跟了吴大勇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亦该得个教训。”
“……”黎纲。
“走,去看看李韬留下的瓷瓶。”梅长苏叹了一声,“如果他够聪明,就该留下线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