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也需忍到把所有人带回堂口……再讯问。
“起来吧,先回岸上,让所有船只靠岸停泊!”连续吐纳几次后,梅长苏环顾四周,目光触及到身边的蔺晨,心头一动,再看向左右暗卫,戈盛不知何时已退下。
……至少聂铎训下的暗卫知晓何时现身何时隐身,亦算是一得吧。梅长苏暗暗自嘲道。
“总算完事了!”身后有人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其声竟为陌生的中年男子。
“可不是!”梅长苏亦是长长地吁了口气,认同地道,“甄平,照看好本宗主请来的江湖郎中,可别再让人掳了去。”
“江湖郎中”脚下一绊,诧异地望向说话顺溜未有打结的人:这,这算啥,过河拆桥吗?
“大夫,请!”在甄平眼神的示意下,一行人中走出两人,一左一右地“夹”住了正背着行囊举步向前的“江湖郎中”。
“梅,梅宗主,不用这么大阵势吧,小的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犯不着梅宗主亲自来寻。”“江湖郎中”错愕地言道。
梅长苏闻言止步,拱手致礼,满是歉疚地道,“让大夫受惊了,三日内梅某定会给出个交代。”
“有劳了,梅宗主!”“江湖郎中”像模像样地回了礼。
画舫在疾风骤雨中摇摆得厉害,梅长苏见状先在甄平的搀扶下登上了舱头,随即下令出航协助的渔船和小舟上的人分上左右两艘画舫,其所在的渔船、小舟由绳索挂在画舫、渡船上拖至岸边。同时让传令之人转告各船主,受损船只由江左盟负责修缮。
风雨中航行,多少是冒进了些,站于舱头的梅长苏,看着拖在画舫船尾的渔船和小舟被一只只地倾覆,庆幸于舟船上的人皆已上了画舫,却又难免起了愧疚之情。
“高堂主!”梅长苏指着江面上被怡人画舫拖在尾部、刚倾覆的小舟道,“待明日风雨停歇,修缮的工作由你督办。咳,咳!”吃进风雨的梅长苏轻咳了两声,江风将他的话吹得支离破碎。梅长苏随后淡淡一笑,侧过头,对身旁的甄平说了几句后,又掩面咳了起来。
“宗主有令!今夜参与江左盟营救大夫的舫主、渔家,江左盟除去修缮其船只外,另给予每家铜钱一贯,白米一石,食盐一斗。”甄平运起内力高声道。
其声高亢,透过风雨传到画舫之上每个人的耳里。
“凡出手相助的江湖兄弟,江左盟不敢相忘,待肃清飞虎帮上下作怪者,定会递上拜帖予以答谢!”
“谢梅宗主!”不知是谁起的头,紧接着,左右画舫上的人三三两两地跟着高呼起来。
“谢梅宗主!”
“谢梅宗主!”
“谢梅宗主!”
“……!”
守在蔺晨身边的两人面面相觑,这第一声怎么像是从身旁的江湖郎中口里传出的?但声音却又不像啊,而且江湖郎中不会有能透过风雨传声的纯厚内力吧,若有,又岂会被人轻易掳了去?
蔺晨似没注意到身边两人诧异的神情,微眯着眼,目光定在了风雨中仍努力把脊背挺直的梅长苏身上。
……这习惯啥时候能改呢。
蔺晨轻叹。
亥时二刻,泊于汾江之上的所有船只均回到了岸边。一上岸,就有人递上姜茶、干巾。
而梅长苏则一早就被蔺晨拽上了马车:“回堂口后泡个药浴!”
说罢,蔺晨便把一盅散发着姜汤味的汤盅递给了梅长苏:“这是我让人用老姜和红糖熬的八宝粥,先喝点垫垫饥!”
“你……你是什么时候把消息传出去的!”梅长苏惊道,他不信蔺晨真的把什么事儿都算准了,且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能把信送出。现飞驰的双篷马车内仅有蔺晨与他,驾车人又为甄平,故而梅长苏也没了什么顾忌直直地问道。
“嘿嘿,任永递的信儿呀!”蔺晨笑着耸肩,“你没发现我给他的乌金针和我平时用的不一样吗?”
“……!”梅长苏顿觉挫败,脱口问道,“你,你一早就算到了吗?提早把信儿藏在乌金针针顶的机关内?”
“没有!”蔺晨轻轻摇头,“我没那么大的能耐能在乌金针的针顶做藏信儿的机关!”
“那,那是?”到底差了哪里?梅长苏不甘地看向蔺晨。
“乌金针的顶部我以两种颜□□别!”蔺晨摸出针包,取出其中一枚乌金针拿与梅长苏过目,“送至他们手上的乌金针针头若为原色,就意味着他们仅需给对方乌金针,无需做其他配合。针头若为银色,则意味着需他们另做配合。这配合就包括想法儿把信送出,以及身为医者提醒江左盟诸项事宜。”
“……朱砂!”梅长苏蓦然想起任永衣角的一抹红,顿了顿又道,“既无书信,他们又如何能知晓你要他们什么?”
“不,他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蔺晨拿起另一盏汤盅徐徐地说道,“他们只需了解身为医者该做什么就行。在药堂撒一包药粉,何错,何过?风雨骤起,做为医者他们该做什么?堆沙包吗?熬粥救济吗?不,身为医者备下姜汤送与风雨中劳作之人便足矣,而用姜汤、红糖煮的八宝粥则是他们给长久未有进食者备下的垫饥之物。”
“……”梅长苏手捧着汤盅若有所思。他对他的旧部亦说过类似的话,但他能和旧部们配合得如此默契吗?
“喂,想啥呢,快喝,江湖郎中还等着梅宗主赔礼呢!”单指戳着梅长苏的肩头,蔺晨笑眯眯地道。
“……!”喝完再砸,梅长苏喝着姜糖八宝粥暗忖道。
然,直到回到鄞州堂口,梅长苏也没把喝空的汤盅砸到蔺晨头上,当然他绝不会承认这是因为蔺晨一直在玩弄乌金针。
一回到堂口,梅长苏就被蔺晨推着去泡药浴,望着散发着怪味的汤水,梅长苏只能无奈地叹气,趁着蔺晨去外间重写药笺时,对着身旁的甄平附耳低语了一番。
丑时三刻,用完药浴、吃过炖梨的梅长苏终被蔺晨放行,而蔺晨也在其安排下回到客房歇息。
议事堂上一时寂静无声,就如一年前他在廊州堂口处理叶韫之事时一样。
“把熊傲天兄弟和徐佑带上来吧!”去年那个时候,他把脊背挺得笔直,坐于廊州堂口,不怒而威。今日他坐于位上,脊背不再笔直,冷眸一扫,堂下亦是缄默无声。
“宗主!”甄平上前抱拳行礼,神色尴尬地道,“属下在画舫上没找到徐佑,且他所有私人物品都不见了。”
“什么?”梅长苏挑眉道。
“属下率人登上画舫时,画舫之上除舵手外其余人员均已醉成一团。属下命人将他们弄醒逐一问过,他们的回答为徐佑在舱内值守……然,待属下等人进入船舱后,并没看到有人值守,属下又命人去其他房间仔细寻过,那些房间并无异样。”
梅长苏揉着手指,不怒反笑,“好,那就把熊傲天兄弟及任永带上来!”
堂下的人不会知道,此刻看似神色平静的他,已扬起了斗志。
这一战,前半场他输得狼狈,后半场他赢得莫名其妙。
好,他的对手不弱,至少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堪一击。
徐佑,飞虎帮三当家,另有其主,而他的主子并不是熊傲天兄弟。
会是谁?没关系,他会把他找出来。
然后……
他要一场名副其实的“战”。徐佑,那个敢叫他写降表的人,以及站在徐佑身后,指使这一局的人才是这局中他真正的对手。
揉搓的手指慢慢放下,熊傲天兄弟已被盟下弟子押在他的座下。
“是徐佑设的局吗?”梅长苏冷眸投向熊傲天兄弟沉声问道。
“……哼!”熊傲天把头撇过,冷哼一声。
“是,是徐佑一手操办的!”一旁瑟瑟发抖的熊霸天最终开了口。
“孬种!”熊傲天狠狠地骂了一句。
“也是他提议并设计的吗?”梅长苏扬眉又问。
“哼!”熊傲天继续冷哼。
“不,提议的不是徐佑。是绿妍那娘们。是他新纳的妾侍!”熊霸天指着身边的熊傲天结结巴巴地道,“但,但那娘们不见了!”
“嗯?”梅长苏把眸子投向前往飞虎苑拿人的南宫泽。
“回禀宗主,属下依据人员名册清点了飞虎苑上下人等,熊傲天的三姨娘绿妍并不在列。”南宫泽抱拳回道。
“好!真好!”梅长苏冷笑道,“飞虎苑少了熊傲天的三姨娘,怡人画舫少了三当家。接下去你们是不是要回答我,徐佑谋下此事是为了和三姨娘私奔?”
梅长苏不经意的一句话刺激到了熊傲天,他天奋力挣脱控制着他的人,愤怒地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与不是,江左盟自会查清,然你,已无需知道了!”梅长苏淡然地起身,冷厉地道:“飞虎帮帮主寿宴,过请怡人画舫花娘为其寿筵添色。席上熊傲天及熊霸天为博红颜一笑,同室操戈。帮主熊傲天错手将熊霸天砍成重伤……飞虎帮三当家徐佑从街上请来一大夫为其弟治伤,然,其弟熊霸天仍重伤不治。熊傲天由此迁怒于徐佑及为其弟治伤的大夫,一路追杀……徐佑携大夫逃至怡人画舫,并向江左盟发出求救讯息。一日后,徐佑与大夫终被江左盟所救。”
“……!”梅长苏的一席话震惊全场,怎么谋事者徐佑竟成了受牵连的人了。
“徐佑唯恐受飞虎帮牵连,在脱险后悄然离开。”梅长苏清澈的嗓音,犹如金珠落地般响彻议事堂,“江左盟恩怨分明,其事既因熊傲天所起,就应由他来解!”
傲然的目光投向熊傲天,薄唇轻启:“飞虎帮帮主及其帮凶在江左地头行不齿之事,伤人性命,诛!”
简单的一个字宣告了熊傲天和熊霸天两人的结局,这两人即刻便被拖了出去。
吼声,嚎声,湮没于风雨之夜。
“甄舵主、顾堂主、陈堂主、南宫堂主留下继续议事,其余的兄弟先去歇息吧!”梅长苏的目光扫向在场众人,又补了一句,“高堂主,你也留下。”
“是,宗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