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如水的主子是她的福气,难道这福气要用尽了吗?
“你是我贴身的婢子,我在被人抓住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靳水月冷厉地问。
“婢子,婢子……!”翠儿不住地磕头,身为靳水月的婢女,在该护着主子的时候,她……“婢子知错,请王妃责罚!”
“好!你既已知错,我也不重罚你,来人,拖下去,20大板!”靳水月道。
靳水月话音一落,守在门外的府兵立刻冲入房内,架起了瑟瑟发抖的翠儿,只是他们架起翠儿后,不太确定地看向了靳水月。
王妃自嫁入靖王府,甚少有处罚府内仆役婢子的事情,现在…..
“……怎么失了孩儿的我,说话不管用了!”靳水月挣扎地在另一位丫鬟的服侍下起了身,厉声道。
“是……!”两名府兵拖走了翠儿,很快屋外传来了啪啪啪的板子声以及翠儿的惨叫声…….
“王妃,喝汤药了!”负责煎药的玲儿,端着汤药匆匆赶来,途经长廊见到受罚的翠儿不由心头一慌,却还是装作镇定,端着汤药步入了卧房。
汤药,这汤药闻着就是苦味,靳水月接过了汤药,浓黑的汤色让靳水月皱紧了眉头但她还是吹了吹汤药,入了口……而正当玲儿和一侧的湘儿歇了口气时,一整碗汤药尽数泼在了玲儿的脸上。
“啊……!”玲儿惨叫,掩面而泣。
“你知道痛?那也该知道烫了?”靳水月冷笑着道,“知道烫,你还拿来给我喝?你眼里可有我这个王妃?”
“婢子知错,婢子知错!”玲儿慌忙下跪道,“请王妃责罚!”
“责罚?责罚一个不够,还有两个三个吗?”靳水月大声道,“什么事都不让我省心,滚,都给我滚出去!”
藏青色瓷碗破空划过,落在了玲儿面前碎成几片,玲儿慌忙将碎片收拾到托盘里,迅速行礼后离开。
“你去把季坤叫来!”靳水月喘着气,沉声道。
“是!”湘儿提心吊胆地行了礼后,马上就走了出去。
片刻后,季坤匆匆而来,见到一脸黑沉的靳水月,暗暗叹了口气,把湘儿支出去后,行礼道:“季坤从宫中回来未有及时汇报,王妃恕罪!”
“圣上怎么说?”对于季坤靳水月没有过多的责难,一是对于靖王府的总管,她理应尊重,第二,她做不来恶人,刚刚罚了翠儿,骂了玲儿已是她的极限。.......悬镜司的人将靖王府团团围住,自己又昏睡着,季坤回府未及时汇报也在情理之中,可自己真的等不及了,只有得了消息,她才能决定下一步要做什么。
“......!”靖王不在,靳水月就是靖王府的主子,因此季坤也只得据实汇报。
季坤垂手低头,把昨日下午在金銮殿发生的一切都娓娓道来,还补上了在今晨获悉的其他消息。
“.......!”竟是如此惨烈……靳水月握紧了拳头,心也被狠狠地揪起,这感觉......远胜于她刚闻得失去孩儿的痛。
那孩儿是她守住靖王府的代价,她虽心痛,却知道作为靖王妃她能以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儿换取整个靖王府的安宁是值得的。可祁王府、林府、英王府呢......晋阳长公主呢,今日悬梁自尽的宸妃娘娘呢?
“可知祁王与赤焰军一案如何坐实?”靳水月举着手迎着烛光轻声道。
“属下昨日觐见圣上之时,曾以靖王府因王妃身体微恙闭府多日,不知朝纲发生何事为由,向圣上询问此案如何被查,圣上让夏首尊陈述于属下,据夏首尊所述,一个月前他接到聂峰,聂将军的告发信,告发信上曰祁王与林燮勾结,在北境召集赤焰军准备起兵谋逆意行不轨之事,赤焰军上下皆已宣誓追随林燮起兵,聂峰将军一心忠君不愿苟同,故写密信向悬镜司告发。悬镜司在接到聂将军举报信后,自知此事颇大,故连夜禀告圣上。圣上闻讯后立刻下旨悬镜司彻查此案......悬镜司自接旨之日起,不敢怠慢,日夜彻查,历时一月终将该事查证清楚。聂峰将军所述不假,如今祁王与林燮勾结,谋反忤逆之证均为铁证。首告聂峰将军因顾念同袍之谊前往梅岭劝降,不料却被林燮诛杀于绝魂谷......与其同去的谢将军拼死抢回他半具尸首。圣上特赦逆臣林殊,但其不思感恩,面对圣上特赦圣旨,仍率领赤羽营殊死反抗,这才被......”季坤咬着牙低着头道。
“一个月前?”靳水月压着声音轻声喃喃,心中则暗自忖道,一个月前?一个月前,前方还传来赤焰战报,这难道都是假的,在赤焰与大渝对战时,还□□出来谋反作乱?
又或者,这才为真!
“一个月前,我前往祁王府拜访,却被守门人婉拒,回府途中又见林府大门紧闭,且戒备森严。回府后,你又回报于我,靖王府周围多了悬镜司的人.......几日后,我欲入宫觐见太皇太后和母妃,再次被拒。”靳水月凄凉地道,满腹的心绪不知该庆幸还是悲伤,不过是凭借身在宫门小心使得万年船的教诲提前想了一些事情有了些防备而已,哪知道.......接过季坤递上的热茶,浅饮一口,靳水月舒了一口气,季坤虽不是武林高手也有着武功底子,有他在,她不怕被窥听,微微放松了下“一连串的事儿,让我顿觉不妙,这才将你找来商量对策......最终靖王府以我身体微恙之名闭府谢客!想不到这闭府一月竟出了这等事!”
从闭府谢客的那一日起,她想过无数可能发生的事,猜到了开头的她,却没猜到惨烈的结局。祁王及林府众人被悉数关入大牢的消息也是在传遍金陵后,于前几天传入靖王府......
“王妃莫要自责,圣上亲言,此事已成铁案,赤焰一案正式文书会在一月后下发,他特旨让夏首尊告知属下,是要让靖王府别被祁王和林府的表象蒙蔽,若此刻真藏有祁王和林府的其他相关人员或祁王与林府谋逆之罪证,只要交出,既往不咎,莫像英王府一样,妄图庇护国之罪人!!”
“为何要一个月后官府才下发正式文书?”靳水月不解地问。
“......谢将军生擒四名赤焰大将,正在押解回京的途中!”季坤低着头道,“正式文书要待他们处决文书下达一并发放!在这之前只会先发皇榜,告之天下祁王和林氏谋逆之罪。”
“还好!”靳水月心有余悸地念道,“靖王要两个月以后才能到金陵,不然.......!”
“.....!”季坤。
美眸微微转动,靳水月倒也不戳破季坤的担忧,轻笑道:“你倒也说说如何个铁证如山?”
“夏江和谢玉在赤焰主营搜到祁王和林燮的多份密信......据说其他罪证还有起兵用的兵符、诏书,王妃需要季坤再探听个究竟吗?”季坤见靳水月追问,忙道。
“季坤,你身为靖王府管事,也该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你是希望靖王府步英王府后尘吗?”靳水月心中一叹,板着脸冷哼一声,“我一个妇道人家都晓得在这个局面下,不多舌不多耳,你怎么就没个轻重!”
“属下知错,王妃教训的是!”靳水月一通叱骂让季坤涨红了脸。他想争辩,却自知无理,能在血色的金陵城中保全与祁王林府关系密切的靖王府,是怎么个不容易,他岂会不明白。
“......朝野不止英王和黎崇太傅!”靳水月轻叹道,“朝中只怕会再起杀戮,直到金銮殿上再无非议!”
“......!”本来还存有几分不满的季坤,被靳水月的话惊得再次骇然。
“圣上让你转告于我,也是在警告靖王府,此事朝野上下都有非议更何况是民间?正式下达的文书还需一月,这一月时间足够血流成河了!凡有不满者杀,凡有非议者杀,凡为赤焰抱不平者杀!”靳水月冷哼地道。
“王妃你......!”季坤被震住了,这还是他们的王妃吗?怎么从来不知道她有这么一面。
“我娘早亡,爹也在早年战死沙场,承蒙朝廷不弃领着朝廷下发的抚恤金长大!我虽好学,可抚恤金有限,请了几年的夫子就再也请不起了。奶娘怜我,故常带着我去听书,在她看来,书听多了,道理也就明白了!”
靳水月轻笑地看着季坤道,“说书中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吗?”
“.....”
“我为孤女,无依无靠,能嫁于靖王是祖上庇佑,靖王虽不受圣上宠爱,可我也知道,身为王妃应万事小心!”
“......!”
“靖王虽不解风情却待我不薄,可他心性耿直难免吃亏,在外有祁王......护着他,在内我会守着他。”
靳水月惨笑着又道:“祁王......以后在外只有靖王自己了。季坤,我失了孩儿,要好生休息一段时日了,靖王还需要一月才能回大梁,回到帝都怎么算还需二个月多了,这靖王府我就交给你了,你得好生看着.....!府上的丫鬟不得我心,你明日一早就去请旨,让我奶娘来照料我!”
她没时间了......要快些见到奶娘才能做下一步的事情。
她那个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却教会她很多人情世故的奶娘。
“是......!”
“还有金陵如今发生的事儿,写信告诉列战英,但要他及其部下严守此事,切勿告诉靖王!”
“这......!”
“殿下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若知晓直接就带着人马冲回来了,哪会考虑后果?”靳水月轻笑一声道,“你我也可以瞒下此事,可谁会晓得与靖王出行的人中有没有悬镜使的暗庄?若他们口不择言,事情一样糟糕。倒不如借由书信让列战英等人知晓,才可齐心瞒下靖王.......”
“可是......!”季坤皱眉道,“我们送去的信件会不会被悬镜司查获,或者......”
“会,他们会查!所以你就挑该说的说,直言告诉列战英:祁王与林府谋逆,已被坐实。今,祁王和林府宗人均已伏诛,赤焰被灭,幸得圣上圣明靖王府未被牵连......其余的,你知道怎么写了吧!”靳水月疲惫地道,“写完后,不要封口,直接交给夏秋,让他将信寄出!”
“是.......!”
“我累了,你下去吧!”靳水月合上了眸子,轻声道,“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看你的了!”
“王妃好生休息,属下告退!”季坤再次行礼,回想当年太皇太后为靖王指婚时选了靳水月,只不过是因靳水月的姓和靖王的靖同音,如今再想,靖王府能有水月王妃实乃大辛。
恭敬之余,季坤欠身再度行礼后才走出卧房,唤来湘儿让其在门外守着。回头再看一眼,依旧是感慨之心。
从靖王妃卧房出来,按着靳水月的吩咐,季坤立刻进宫面圣,以王妃因小产性情大变为由向梁帝请旨让靳水月的奶娘入府照料,梁帝想着这本就是合乎情理之事立刻准了季坤的奏请。好在靳水月的奶娘就住在金陵城郊,是日下午,其奶娘宋氏和她小女儿邵梦蝶便在前往宣召的太监的陪同下进了靖王府。
“两个?”夏秋挑眉看着眼前刚入府的微胖的中年妇女和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清冷地道,“奶娘留下……你回去吧!”
“梦蝶,你回去吧!娘能照顾好王妃的!”宋氏强颜欢笑地拍着邵梦蝶的手,道。
“才怪,娘的身子不好,姐姐她又不是不知道!”邵梦蝶不悦地皱着眉头道,“靖王府上丫鬟这么多,还要您来照料,真是的!”
“什么姐姐?是王妃!”宋氏愠怒地道。
“好嘛,梦蝶错了,真是的,她未出阁前,我就是这么叫的,现在改口好奇怪!”邵梦蝶噘嘴道,“娘,您说王妃会不会因小产性情大变?”
“多嘴!你赶紧给我回去!”宋氏推了一把邵梦蝶道。
“娘……!”邵梦蝶跺着脚道,“您的病可才刚好呢……!”
“你也进去吧!”夏秋突然道,“既然王妃未出阁前,和你以姐妹相称,鄙人也就网开一面……进去吧!”
邵梦蝶眼睛一亮,忙道:“我们快进去吧,莫让姐姐久等了!”说着邵梦蝶就扯着宋氏的手急匆匆往内院赶,风风火火的摸样让夏秋不觉一笑,“昨夜里罚了一个,骂了一个,今日,罚了两个,骂了一群,这还都是靖王府待了多年□□有方的婢子和仆役,你们说这个丫头……能挨多久?”夏秋看着渐行渐远的母女两人,扯出了近几日难得的笑容,“嘿嘿……!”
“怎么说也曾姐妹相称,看在其奶娘份上挨个三五日应是可以的吧!”跟在夏秋身后的悬镜使附和地笑道。
“今日一早她把靖王府的管事当众叱骂一番。可一点都没给大总管面子呢!”夏秋似笑非笑地道,“而其原因不过是佛牙在早上叫了两声吵醒了她!”
“……!”
“就以那丫头的性子,最多明日就熬不住了!”夏秋冷笑地道,“可惜明日我要陪冬儿去落葬,稍后就要走,见不到她失魂的模样,你们好生守着,她若是要出府,只要核对无误就放其出府……!”
“夏秋大人,这样好吗?”悬镜使不解地问。
夏秋冷哼道,“奶娘是由圣旨请来的,未得王妃允许不得离开靖王府。可这丫头是自己送上门的,若不想待王妃也使唤不了她。我们不拦也有理由,届时王妃要闹,由着她去,与我们何干?”
“.….属下遵命!”
靖王妃,靳水月还真是小看她了,夏秋你不要多事,持着圣旨看着靖王府就好,她不过是一个阵亡将军的遗女闹腾不出什么事情来……
师父说的岂会有错?
如今的靳水月就与其他贵妇一般,在失去孩儿后性情大变迁怒于身边每个人……
何须担心她会闹腾出什么事情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