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想云烟,太想她。
阡闭上眼,告诫自己,先睡一觉,再醒来,再闭上眼,重新睡,全然清醒的时候,终于明白,没有她在,根本睡不着,走到高处看,却不知看什么好。
长江侧初识,她误解他是江洋大盗,他也以为她只是个不谙江湖世道的过路人,只希望不要因为自己身份而贻误她性命,没有想过会插足她的人生。
幽凌山庄里,不再陌生,而是同一个世界来的唯一可信的人,相互扶持相互信赖,生与死,不由分说牢牢绑在一起。
黄天荡观浪,共享一句“风不止树静”才由浅入深地了解彼此,原来对方是如此不一般。
廿四桥重逢,玉人箫,解英雄愁,他知她善解人意,她察他重情重义,早已引为知己,可叹还能有缘再叙。
北固山情愫生,她的爱情,终于被他牵引,尽管那时他全心全意等玉泽重逢,她却甘心与他一并流浪,无论是江湖上,还是感情中。
可是,有了她,胜南哪里还是在流浪?苍梧、瓢泉州、黔西,经行的城市,好像没有任何陌生。他的世界不再拼拼凑凑,他的感情不再松松垮垮,少不了她,每时每刻都少不了她,她不懂行走江湖,她却做好了他林阡的女人,没有让他有任何后顾之忧,她在江湖之外,却在自己心头太重太核心的位置,每次凶险来袭,想到她在等自己凯旋,他都告诫自己,要不受伤、不流血地回去,要笑容满面地告诉她这一战自己的所有功绩。让仇恨伤血都找不到自己,任凭自己的无畏里平添了一丝对死的惧。要告诉她,莫担心,莫忧愁,否则我会为你担心,我会为你忧愁。
可是,却一直没有同她说过这些关心的话,还欠她一个丰都,欠她一生一世用命的守护,欠她无尽无尽的幸福。她去了哪里?只是十多天没有见面而已,便这样消失不见了
云烟,难道你已然舍我,去了另外一层的梦里?教我何处去找寻?你在哪里,我就应该在哪里
玉泽遇害,令胜南魂走火,云烟失踪,更令他心入魔
深夜,他根本无法阻断思念,又快马加鞭回去了贵阳城,回到战地之外,他和她的家。空空荡荡的、没有主人的家
旧景犹在,人何在?
这里的所有摆设,都是她精心布置的,她早就清楚他喜欢这样的格局,可是虽然他开心地留过,却从来没有留过太久,根本也不可能专心地感受,不知道她对这里的每一桌每一椅,都倾注了多少细腻的心思和真挚的感情
习惯了对战场和人事都明察秋毫,唯独不去体会身边亲人爱人每一件事每一句话的细枝末节,他可以狡辩他是没有时间,她也总是帮他借口他没有时间。
忽然才发现,追求的一切都那么虚无缥缈,反而却把真正的生活看得无关紧要。
直到女主人不在了,才真正第一次走进这个家,对着壁,对着窗牖,对着所有她可能触碰过的旧物,不住地抚摸,不停地在屋子里打转,想记牢这里的一切,这曾是她生活的地方,是她为他学习缝衣吃做菜的地方,是她听说了吟儿出事之后怕他想不开所以也心急如焚无法入睡立刻启程去找他的地方,是她日夜期盼他凯旋可是也明明知道他的凯旋只可能是暂时的他还会找下一场战事的地方
泪,僵在眼眶里,不是不想流下,而是真的流不出。
“第一次认识小姐的时候她才6岁,她脾气一直很不好,因为生病,常常无端就发火。长大了之后,不任性了,懂事了,却胆子太大,做事情不问后果。她什么都不会,做饭做菜,缝衣洗衣,更别说处理伤口跟着你们打打杀杀,就是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离家出走不到一年,变成了一个体贴入微温柔娴淑的贤妻良母,可知她为了这些转变付出了多少努力和代价连我都不信,她会甘心做这么平凡的事情,而且她还做这么好这么出色”江中子的话,不停回荡。
“云烟,真的做的很出色。我是骗你的,菜真的很好吃,补衣进步很长足,我是骗你的”他摸着她枕边又一件他的衣衫,她显然走得匆忙,还没有补完,胜南,于是抚摸着这件只补了一半就停下的衣衫,泪水,终于为她而落,断线不止
云烟,你在哪里,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孤单在这世上,等着我去救你?不管发生什么,你云烟,都是我林阡的妻子不管发生什么,要答应我
终于看见阡从云烟的小屋里走出,吟儿远远看着他,却不敢唤他,只能一步一步,跟在他后面,谈不上蹑手蹑脚,因为阡一定知道。
“胜南,我真的,没有害云烟姐姐”吟儿不知他到底有多信江中子那夜的指证,听的时候,他虽然已经无心听下去,但不会什么都不了解,他现在,其实明白她喜欢他,可是他懒得去管,吟儿清楚,吟儿也不在意,吟儿宁愿他把他的痛苦哪怕一点点都转移到她身上来,那样她反而好受些。
“不关你的事,慕二不肯服硬,加上完颜敬之帮忙,他早就开始蓄谋,你已经尽了力你和玉泓都没有被掳走,是不幸中的万幸。”沿着清晨微明的街道走,阡转过身来,带着仅余的些许温和等她走上前来。
吟儿却踟蹰着走不动,他原谅她,他说不关她的事,他信她,可是没有保护好云烟,是她的罪,她的过失,她根本不配站在这里,也不配留在阡的身边,吟儿越走越慢,肝肠寸断。
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来看他,却发现他迷惘地看着大道上某一个方向发呆,吟儿一愣,循着他眼光看去,路的另一侧,正站着个也是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背对着他们正在铺子里打理,身形动作,甚至是发髻饰物,都几乎和云烟姐姐一模一样!吟儿又惊又喜,莫不就是云烟姐姐?忽然一惊,失魂落魄了几日的阡,显然已经被这巧合的相似完全吸引,忽略了周围的环境包括吟儿,也失去了一贯的冷静,立刻就要冲到街道的对面去看那女子的正面!
也只有云烟姐姐一个人,可以害胜南这般的忘记一切丧失理智?吟儿却骤即心头一颤,不,这不是巧合,这是一起阴谋!
一瞬间,街道的一侧传来一声刺耳的马嘶,随着胜南忘记自我不顾一切冲出街道,同时映入吟儿眼角的还有一辆这么巧刚好疾奔而至的马车!是错觉吗?是幻象吗?那一刹那,吟儿明明发现这匹烈马根本是疯了一样,直朝着胜南撞去啊在那样短暂没有缝隙的时间里,胜南他整颗心悬在云烟姐姐的身上,而吟儿,竟也整颗心给了胜南,她的男人,不可以这样无端端地再受一点点伤!她要保护他,不能再让他受伤害!
那骤生的保护欲念,只是因为太在乎,太在乎他!以至于吟儿一心要救他的同时,把自己也全然忽略!一瞬爆发的勇气和力气,促使着吟儿毫不迟疑上前一把将胜南推开,那匹急冲而来的疯马,理所当然撞上的是吟儿的身体!
真的就是一起阴谋,肇事的马车,撞飞吟儿之后没有停下,继续狂奔疾驰而去,而吟儿被这撞击力重重抛出老远之后,胜南才清醒这里适才发生的一切!
冲到离自己已经有很长距离的那个角落抱起吟儿,那一刻,胜南的双手以至于全身都在颤抖
谢天谢地,吟儿还睁着眼睛,神智很清醒,微笑着对他说:“我没有撞到,没有撞到”胜南也真的以为她安然无恙,可是来不及放心,吟儿的脸色比死人好不了多少,微笑着说的同时,她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胜南早已注意到她摔落之处有血迹斑斑,心念一动,手已经触碰到吟儿的后脑勺,湿漉漉也黏糊糊,不是热血是什么?胜南顿时大惊失色,看吟儿身底下土壤并不平坦也不柔软,甚至当中还有不少坚硬石块,登时胜南连害怕都不知道怎么害怕,拼了命要唤醒吟儿:“没有撞到?吟儿?醒一醒啊吟儿”
吟儿面如金纸,呼吸浅弱,冷汗直冒,却还是在微笑:“我真的没有撞到”却偏偏不是她说的那样,她说的同时,血已经越来越多、沾染了胜南满手,暖得吟儿的脸都感到湿热,她惊讶地看见胜南指缝间流下的属于她自己的血,呼吸忽然有些不畅:“难道真的撞到了?”
“真的撞到了?真的撞到了”吟儿又喃喃念了几句,忽然合上眼睛,没能醒过来。
胜南震惊之下,立刻将她横抱着往最近的医馆去,一边去,他感觉得到吟儿的命也在慢慢耗竭不错,是因为他林阡,如果不是跟着他回到城里来,如果不是因为要推开他,她怎么可能遇上这样的劫难,她受到这样的重创,完全是因为他林阡啊!
那段去医馆的路,他连走路都发飘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不祥的人,为什么,为什么饮恨刀的征途上,全是他亲人和爱人的血迹甚至,连他已经决心不去祸害的吟儿,老天都不放过 这样的意外,对于抗金联盟来讲,无非又是一场不小的考验。
“盟主出了事?”海逐浪一怔“要紧吗?”
旁人,却都比海逐浪心情复杂,沈延抬起头来,眼神中明明有关心的成分在,可是这份关心,却必须隐瞒,周围的别人,显然知道盟主的事情很要紧,如果只是受了点小伤,盟主不会不和林阡他一起回来。
“是我连累了盟主,盟主是为了救我被马车撞倒。”阡轻声说“她受了很重的伤,还没有醒来,暂时也不能劳顿,只能先在贵阳城的据点里安置。”
“什么时候能醒来?”越风焦急地问。
阡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伤得很严重?”越风语带悲伤。
“我离开的时候还在昏沉,一直在讲胡话”
“可是我不明白,你们二人武功都那么高强,为什么会出事?怎么可能被马车撞?”柳五津奇道。
“是我的疏忽,吟儿的伤,是我引起的,前日被我砍伤逃走的一些金人,策划了这次阴谋对我复仇,吟儿她、替我挡了这场祸事。”阡回答,在吟儿遭遇意外的地方,他没有忽略那个身形与云烟相仿的女人,吟儿伤势太重必须及时去寻医,但若是有耽搁,那女人可能就会溜走,阡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威逼着那女人一路带他去最近的医馆,沿途也问清楚了是谁主谋。那女子显是被金人利用的,金人答应她把她放出魔门,但需要她帮他们假扮一次云烟。那女人被阡逼迫得哪里敢隐瞒,招供说马车上那个人的“长相很恐怖,脸上坑坑洼洼全是刀疤,而且身上还有新伤”阡一听,就猜十有**是完颜敬之,只是不能确定,尚待他去查。
“无论是谁,胆敢这样害吟儿,我都不会轻饶他!”越风怒道。
“最近我可能要多去城中几次查定真凶,大家一切如常,切不可因为盟主之事而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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